书屋彼岸系列彼岸花相爱不容易

一，如意和彪子

如意挂断，抿住嘴唇，发一阵愣，眼泪还是扑簌簌滚落。她忘了拎摘木耳的桶，慌乱地走出自家菌地，跨上自行车往家飞奔。

昨晚下了一宿雨，天亮的时候，太阳出来了。如意的老公——彪子骂咧咧地挣命要去山里打松子。如意小声地劝着：“树肯定滑，你爬树又不灵巧，不如跟我先摘木耳……”

“别嘟嘟，大清早就欠扁。老子想干啥还用你瞎安排？赶紧做你的饭去。”彪子习惯地一立牛样的眼珠子，不耐烦地一挥手，然后掏根烟点上。如意立马像哑巴没了声息，心里嘀咕一句：“不听老娘的，掉下来摔死你个狗日的。”

想起这些，如意的眼泪流得更急了，她心里说：“诅咒他何止千次万次，这次咋就灵验了呢？”

一阵秋风袭来，如意打了个寒战，枯黄的树叶如天女散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有的飘落在如意的头上、肩上，还有的飘落在自行车的车筐里以及路上一汪一汪的水坑里。

如意总感觉像在梦里，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她把手指放到嘴里，闭上眼睛便咬，“嗷”地一声，把她惊醒，接着就被踹到地上。

“你爹个卵子，不好好睡觉，咬我干你妈！”彪子打开灯，直甩手。

如意楞楞怔怔地看着彪子，拍拍屁股，爬进被窝。

彪子有点懵，这痴女人病了还是在梦里没醒？他蹬蹬如意，“你妈的，还做梦呢？看你咬得我！”他支起身子，把中指伸到如意面前。

如意看到深陷在肉里的牙印，知道再微使一点劲，就会破皮出血。她冷冷地说：“该，瘪犊子玩意，刚才梦见你摔死了，真痛快！”

“没良心，大爷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待见？你去打听，咱满林场如果有一个老娘们待见你，我……我真管你叫大爷！”如意不经意间学起了彪子。“像你这样张嘴爹妈，闭嘴砍杀，嫁给你，肠子都悔青了。”

“悔你妈个头！咱家只要你愿意吃的，我从不吃一口；你那么喜欢臭美，你买那么多衣服我说过一个不字吗？我那么爱你，你就这么对我？”

“你这也是爱？”如意气哼哼一甩胳膊推开他：“你忘了你拿着菜刀在我脸上胸上来回地蹭，都快把我吓尿了，你还不依不饶，你这也是爱我？”

“我爱你，你也得必须爱我一个，否则……”

“砍我全家？哼哼，你不怕就去试试！光三自个儿你就抵挡不住……去年不是我求情，老二还不得打死你！你呢就是赛脸，喝点熊尿水子，就拿刀动枪。唉，现在我是看在儿子的面上，勉强跟你过，——去去，一边去。”如意再次用胳膊拨打凑过来的彪子。

彪子躺回去，嘴角抽动了几下，想说什么没吐出来，掏根烟点上，岔开话题：“如果我真死了，你能不能哭两声？”

“能——”如意故意拖长了音，看到彪子面露喜色，仍旧板着脸，“因为你总算死了，我高兴得哭了。我会大摆宴席，一摆摆三天。”

“你还挺抬举我，还停放三天！”彪子干笑了两声，听见如意“切”了声，并不在意，一脸认真地说：“如果我真死了，你可别傻，你当天就把我弄出去，省两个你好留着养老，儿子那玩意，可不敢指望。”

这是如意认识彪子以来，听见的唯一一句感动的话，就是彪子追求自己时，也是非打即骂，整天别把破菜刀，楞把自己恐吓到手的。

如意承认，那时候特别怕他。因为弟弟妹妹小，他来家里就像饿狼扑进了羊圈。何况他真对自己下死手，更怕他挥舞破菜刀，砍杀自己的弟妹。弟妹们细胳膊、嫩腿的，那他还不像砍瓜切菜一样！因为怕，才嫁给他。如今才知道，他除了在家或在小孩子面前从不手软，甚至心狠手辣，其余竟挨打了。面对强者，他从没敢拔过菜刀，即使被人家打掉牙齿。说白了就属于拳打幼儿园，脚踢敬老院那伙的。

“嘚铃铃……”铃声大作，彪子摁灭烟头，顺手把马蹄表关了。如意看了眼，五点半，伸了个懒腰，想起马蹄表还是因为早起出菌锅买的呢！因为买这个，小抠加小心眼的彪子，没轻打了自己。

她不由自主想起了大傻哥。

出菌锅时，彪子经常发飙，说不起就不起。如意也不敢深招呼，只好自己摸黑先去锅房子。早上出锅时间是多么金贵啊！彪子不管，就是不起。如意用板子把螺丝一个个拧开，打开锅门，放一会儿热气，然后直到把锅门口的袋都装到三轮车上，还不见彪子来。里面的够不到，急得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时，大傻哥被可心姐派来了。他什么也不说，抢着钻进热腾腾的锅里，把袋递出来。

如意穿衣下地，拉开窗帘，外面还很朦胧。她定睛细看，发现院子里有雪，回头说了声：“又下雪了，你别去装车了行不？跳板肯定滑！不如在家帮我倒倒菌架子，上面的都长满了，别上了热。”

彪子打了个哈欠，边穿裤子边说：“你找大傻吧！”

“又找大傻哥？你就不怕我跟他跑喽？给你戴个结结实实的大绿帽。”说着，如意去了厨房。

别看林场人不太多，花花事可不少，不是这个女生跟人家跑了，就是那个老娘们被人家拐走了，再不就是谁谁的老婆陪厂长睡了。

“跟他跑？你跑到哪都得被人笑死。你如花似玉，他又老又丑又干巴，你和他在一起，夸张一点说，像爷俩。如果他是大款，也勉强。”

如意没接茬，心里说：“我早就喜欢上他了。他多好，温柔体贴，特别是会理解人。年青时是油锯手，不比你强百倍，现在人家老点，不惜干了，可人家知道做菌啊！比你光知道凑热闹上班，挣得多多了。你还瞧不起人家，像你这样五大三粗的二百五，一抓一大把。现在我才觉得可心姐，最幸福。”

二，如意和大傻

彪子上班走的时候，东边露红了；等如意收拾完屋子，去可心姐家时，天空又飘起了雪。

可心姐眼看奔五十了，可对她家大傻，难得有温声细语；对待邻居啥的，却常是丹唇未启笑先闻。儿子不算省心，没考上大学，去大城市打工多年，找了个市里女孩，急需钱结婚。当妈的除了给儿子多做点菌，还得出去靠接菌挣两个，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先把首付交了。

山上劳动力不够用，各个锅房装袋的时间都间错开，以便干完这家，有时间去干下一家。人缘好的，身体强壮些的，因碍于情面，就像陀螺似的连干三家。体质弱点的，干一家往往都累得昏天黑地找不到北。所以各个锅房出锅、接菌的顺序也不一样。可心姐中午才去接菌。

如意进屋的时候，可心姐刚起来。大傻哥已把早饭端到桌子上，院子的雪也早打扫停当。如意里外屋转了两圈，羡慕地说；“可心姐，你太幸福了！看俺大傻哥，都不用你收拾一下。”

“幸福啥？摊上这窝囊的男人，给儿子都娶不起媳妇。唉！这个家外面的事全指望我，他呀，一天天就宅在家里，撵都撵不出去。”可心姐擦着灿如桃花的脸，抱怨着。

如意常自认是山上第一美女，自从见到可心姐后，就不这么认为了。可心姐比她大十岁，可人家无论脸蛋还是身材，样样都不逊色于她。她看了又看可心姐的脸蛋，没施粉涂红，却一样光鲜照人。“呦，可心姐，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俺家那个，整天抓都抓不着影，什么都指望不上。这不，该倒架子了，他偏又装那破车去。我好容易辞掉接菌，可必须晚上去装袋，唉，就这样还把锅主和那谁家得罪了呢！”如意有些沮丧。

“那有啥法？如今你大傻哥都被人请了，晚上也去装袋。”可心姐坐到桌前，发着感叹。

“哎哎，怎么说话呢？”大傻哥吃着饭，剜了可心一眼，装着很生气的样子说：“那破活我不惜干，又累又埋汰，关键是又挣不了几个钱。不如在家侍弄菌，长得好点，多收那么一点点，什么都有了。”

看上去大傻哥就是个忠厚老实的人。

“大傻哥，我也是这么想，要是俺家彪子也这么想就好喽！”如意打量着大傻哥，她一点也不觉得瘦小的大傻哥窝囊，反而觉得他眼睛里透着一股灵气。

“都像你俩这样想，咱这菌还能不能做了？咱呀，家里的活也得干，忙也得帮。大傻，吃完饭你去帮如意倒架子，好让她快点倒完，赶紧帮人家接菌去，少人的滋味咱们都经历过。”可心姐像菩萨普度众生那样，又一次普度起如意来。

如意看着可心姐，连说了好几个谢谢。乜斜了大傻哥一眼，低下头想：自己的确自私，光想着自己。可心姐确实让人敬佩，不仅漂亮，而且宅心仁厚。

如意先回家一步，在菌房中间架子地上，铺好丝袋子，大傻哥就到了。

打过招呼后，如意脱掉外衣，露出粉红色紧身内衣。她挺了挺丰满的胸，似有意在大傻哥面前跟可心姐比美。她那两个胸像两个圆圆的水袋，立刻在内衣里不安分地滚动起来。大傻哥眼睛有些直的时候，如意轻盈地上了架子，把最上面长满的菌袋递下来。

大傻哥接过温热的菌袋，码放在地上，他知道上面有三十来度。大吊扇在上面呜呜地旋转着，热气没等扇下来，又飘上去。

如意穿得少，没多大会儿，就一身是汗，直喊热。

大傻哥又心疼起来：“你下来凉快凉快，我上去倒会。”

如意也不跟他客气，伸开两只胳膊等着他抱。

大傻哥不止一次被可心派来帮忙。没做菌之前，他几乎没单独接触过女生，冷不丁和如意在一起，他不敢抬头，光闷闷地接袋递袋。

自从做木耳菌，如意和可心姐偶尔在一起接了次菌，两人彼此投缘，如意就常去可心姐家玩，但只是和大傻哥说些客套话。此时，如意看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觉得好笑，就问：“大傻哥，喜欢听歌吗？”

“喜欢！”

“那我给你唱一个吧？”

“行啊！”

如意寻思一会儿，唱了起来：“——大声说我爱你，把你放在心里，在心里永远有个你，这首歌我要送给你。”

“真好听！这个歌叫什么？我咋没听过！”他微微抬头细看比老婆年青时还漂亮的如意。他不敢想象，一个穷山沟竟能出落出这么个娉婷袅娜的天人。而且这个天人又与自己这么近距离地接触。

如意笑了，笑得有些妩媚。她一歪头，调皮地说：“真笨，这首《红尘情歌》都流行好几年了。”

她轻启朱唇，又接连唱了几个片段，大傻哥听得兴起，连夸好听。如意也抑制不住兴奋，竟让大傻哥点起来。大傻哥有点刁难性地点了首《浏阳河》，他没想到如意张嘴就唱了出来。如意唱罢，连撒娇带威逼让大傻哥唱。大傻哥实在拗不过，有些扭捏地唱了几句。唱下一个片段时，就自然放松了很多。

如意接着提议，俩人对唱起《刘海砍礁》。

你一首我一首，时不时来个对唱，两个人就热火起来。

大傻哥忍不住问：“你这么漂亮，咋嫁给……嫁给你家彪子？”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他，至从如意找他家可心玩开始。

如意低下头，“一言难尽啊！”然后她又抬起头，讲起了他家彪子——特别是讲到婚后，直到前一年，只要彪子喝多了，就拿出菜刀在自己脸上胸上来回地蹭，冰凉的刀在肌肤上透着凉意。反抗，无疑于以卵击石。唉，他的目的就是怕我跟人跑了，总是恐吓我说，如有一丁点风吹草动，他立刻就砍了俺全家。

大傻哥为她叫屈的同时，陪她一起落泪，祈盼这样的日子能早一天结束。

如意擦干泪，一面给大傻哥擦泪一面安慰他说：“最近年八的，可能是年龄大了加上俺家老二打他一次，他稍有收敛。”

因为如意常去大傻哥家，看到可心姐经常对他吆五喝六的，不管可心姐对错，他都呵呵地笑纳，除了无条件服从外，有时候还唯唯连声地逗逗可心姐，反正不管可心姐怎样娇纵，都没看见他顶撞过可心姐一次。如意想着自己，免不了对大傻哥产生同情。

她听可心姐常说的一句话：“男人就是用来欺负的。”

如意每次看见她欺负完大傻哥，还问他服不服？

如意羡慕着嫉妒着可心姐被大傻哥宠惯着，如果大傻哥也能宠着自己，惯着自己，就是被彪子发现，砍了也心甘。

大傻哥虽然喜欢可心，但总感觉在她面前像直不起腰的太监。

和如意在一起，两个人一起哭一起笑，无拘无束，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他俩由相熟到相知，再到默契，虽然时间长点，可也只有大傻哥被派来帮如意倒架子时，才有短暂的快乐，才有机会相互倾诉。

如今如意又撒娇，还故意惊叫：“大傻哥，我站不住了，快……快抱我下去……”

大傻哥在大腿上擦了一下手，两步迈过去，刚张开双手，如意就假装实在坚持不住，跌下来扑在大傻哥怀里。她还把脸故意贴近大傻哥鼻端，娇喘吁吁地问：“香吗？”

“香！”大傻哥痴呆地抱着她。

“我漂亮吗？”她搂紧他的脖子，忽闪着会说话的大眼睛。

“漂亮！”

“你喜欢我吗？”

“喜……欢！”

“那你就抱紧我吧！”如意抱紧大傻哥的头，贴在自己高耸的胸上。

“不……不行。”大傻哥推开如意。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如意仰起脸，近一步逼问。

“我……我比你……大……十多岁。”

“那怕啥？我没那么世俗。”

“我……满脸大胡子，既不强壮也不帅气。”

“迟早我也会满脸皱纹的！”

“我……我不可以……对不起……你可心姐。”

“我不管，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如意又扑上来。

大傻哥没有动，他知道他推不开她。

过了一会儿，大傻哥轻轻抚摸着如意的秀发，说：“不要这样，你还有优秀的儿子，不要影响到他，以免耽误他的前程。”

如意停止了流泪，大傻哥后退一步说：“如果你我有缘，等我们老了的时候，你可心姐和你家彪子又先我们百年，我们就一定！”大傻哥握了一下拳头。

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如意从外衣兜掏出，从如意的表情判断，出事了。

果真，彪子装车时，跳板从车上滑下来，砸在他腿上。

突然的变故，如意一时不知所措。

大傻哥安慰她说：“准备准备快去医院，好好照顾他。”

如意点点头。

大傻想：彪子的灾难对如意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

看着如意远去的背影，大傻心里掠过一丝惆怅和不安，他不知道该把如意放在心的什么位置。他叹口气想：每个人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吧，即使有点违背道德，违背良心，老天也应该是允许的吧？

共 51 7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但是纵观古今这样的婚姻比比皆是，这样的土壤自然生长出婚外情，如意和彪子就是这样的，彪子的婚姻注定是悲剧，但是导演这场悲剧的主要原因却是来自于他对婚姻的认知不够，真正的爱情不是强迫而来，那是发自心底的开出的花，而他和如意的婚姻就是罂粟，看着美艳绝伦却也因此会致命，这样的婚姻能否长久作者在文中给出了答案，如意喜欢的是大傻的朴实憨厚，和彪子的蛮横和懒惰形成鲜明对比，彪子出事了，彪子如愿以偿出事了，以后的结局呢，作者没写，那么我们可以想象也许是如意不幸的开始，也许是如意开始新的生活，总之这是一个分水岭，作者把问题留给了读者，值得思考。【：莹莹子期】【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1 1 :51:57 相爱容易相守难，但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问好作者，江山写作愉快！期待下次精彩。 爱文字，写文字是我今生戒不掉的瘾

回复1楼文友：- 1 17:44: 4 谢谢子期辛苦，给你敬茶了！

2楼文友： 2 :02:17 这篇成精意料之中。五千多字，赢在独特的风格上，宛如一片软绵绵的流行歌曲声中，响起一段高亢嘹亮的东北二人转一样。 雨棠莺啼无非常景，见得懂得便是值得。

回复2楼文友： 07:11:00 谢谢豪哥，都是你指点的功劳，再次感谢，敬茶了。

楼文友： 10:14: 9 这篇小说看了三遍以上，我答应写个赏析 精神领域的宽广远比物质力量的强大更令人叹服

回复 楼文友： 07: 0:58

4楼文友： 20:14: 9 简单而明了的线条，细腻而饱满的书写。清风的文进步极大。小人物局促、尴尬的婚外情使人动容。问候清风！

回复4楼文友： 07: :24 谢谢紫玉，感谢你的指导送花。

5楼文友： 21:51: 4 缺失爱情的婚姻和拥有爱情的婚姻同时存在。小说生动形象，文笔流畅，值得一读。欣赏佳作！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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