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元

一br从成瑶记事那天起

一、

从成瑶记事那天起,没见夏天这么热过,从西坡乡政府到县城,20分钟的车程不到,成瑶的内衣全湿透了,贴在身上,黏唧唧的难受得不行。

今年的气候不知怎么了,还没入伏,气温就一路攀升上去,居然达到了摄氏 9度。成瑶开车从乡政府出来,便看到了那条经常在乡政府门口遛达的流浪狗,卧在桐树的阴凉里,腥红的舌头吐出半尺多长,黑色的、肮脏的肚子一耸一耸的哈气。成瑶觉得,狗这玩艺是最不简单的动物,不吹空调,不吹电扇,竟也把一个溽热难耐的夏天熬了过去!

在小区楼下停好车子,成瑶风一般冲进家里,把自己剥个精光,钻进篷头下冲了个凉水澡,又光溜溜的站在空调风口前吹了一阵。成瑶还是觉得燥热难当,光洁的额头马上又浸出一层细汗。成瑶这才明白,这就不单单是天热的缘故了,是生气,是烦乱,是心情的因素了。心静自然凉。这是简单而朴素的道理,成瑶从小就听娘说过。整整一个夏天,娘都在慢悠悠的摇晃着一把破旧的笆蕉扇,不知把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对寒着脸日骂天气的父亲说,也对汗流浃背的成瑶说。

然而,成瑶怎么会静不下来呢?

下午4点,成瑶正和乡长司彬讨论筹措教师工资的事。乡里教师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老师们怨声载道,牢躁满腹。乡中的老师有一小半称病在家,买菜,做饭,拖地板,还放风说,哪天发了工资哪天上班。村小学的老师则明目张胆给学生放了羊,去做小生意,挣钱养家糊口。事情捅到张县长那里,张县长在里委婉的告诫成瑶说,小成啊,想想法把教师工资发了吧,好钢要使在刀刃上不是?现在是什么时候?可是节骨眼呀!你是一点问题都不能出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成瑶当然明白。放下张县长的,成瑶把乡长司彬叫到她的办公室,对司彬交代了两条:第一,教师工资由你一手负责筹措,不管想什么办法,走哪条路子,去偷去抢也行,磕头作揖,求爷爷告奶奶借也可以,钱必须到手;第二,乡里正副职下到乡里所有学校,做好老师们的工作,马上复课。

司彬乡长苦着脸刚要张嘴说什么,市委组织部查部长的要了进来,向成瑶通报了一个重要信息:有人向市里举报成瑶,市里恐怕要派工作组下去调查,让她作好准备。至于告状内容,查部长说得含糊其辞,像在聊天,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市委组织部没有部长,查部长是常务副部长,主持日常工作。他这一级的干部都很讲究说话艺术,不可能一下子把话说透,以免过后留下什么把柄。成瑶经过简单梳理,告状内容已十分清晰,主要的也就是两条:一是前年乡里建农贸市场时建筑商行贿问题,二是和查部长不清不白的关系。成瑶提着的心马上落到肚里,举着,还微笑了那么几秒钟。她对查部长说,让他们告去,不就是那点破事嘛,这也算问题?不错,是有人给我送了10万块钱,可我一分也没装进自己腰包,全都交给纪委了,这是有据可查的,纪委的收据我也一直放着。成瑶没有谈及第二个问题,没法谈,也不想谈。

查部长说,不错,你是上交了10万,可人家说你收的是15万。

成瑶说,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我收的确实是10万。

查部长问,谁能证明?

成瑶说,我爱人丁志辉,他自始至终都在场。

你呀!查部长说,你在官场也混了几年了,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爱人的证言能算数吗?没有胳膊往外拐的。告状的人显然是个高手,他所选择的事件和时机都是经过缜密设计的。首先,这是个无法查清的问题,起码暂时无法查清,等到水落石出,你上副处的事早就黄瓜菜凉了半个月。其次,之所以把我扯上,意图更为明显,让我老牛困枯井,有劲使不上,没法为你说话。

成瑶倒吸一口凉气,这招的确够狠的。放下,成瑶关上房门,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没透过气来。

其实,自从县里要提拔个抓农业的副县长的消息一经传出,西山县早已风雨满楼,热闹非凡。市委组织部虽然考察了一些科级干部,但谁都清楚,那不过是用来遮人耳目,按照组织部门的配备要求,有希望的也就是成瑶和平喜善两个。两个人是半斤八两,条件不相上下,都是农大毕业的高材生,又都是正科现职。但细论起来,成瑶的优势明显比平喜善略高一筹。她是从副乡长到乡长,再到乡党委书记,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一步没隔,一步没落。而平喜善虽是现任农业局局长,却是从组织部的干审科长一步到位当上局长的,步子显得虚了一些,跨度也大了些。

作为成瑶,这次提副处是志在必得,对于一个 岁的女人来说,副处毕竟是个不小的诱惑。为此,成瑶做了不少工作,包括筹措教师工资,安抚教师情绪,包括加强和查部长的联系和沟通,也包括极力修复和丈夫丁志辉几近破裂的夫妻关系。

然而,她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有人竟猝然给她一闷棍,不偏不斜,一下子敲到七寸上!

成瑶想,除了竟争对手平喜善,没人会在这时候下这么狠毒的辣手。

二、

晚上11点,丁志辉还在电脑前坐着,身后墙壁上,映出他黑重而夸张的剪影,几乎遮去三分之一的墙面。他和雨中燕正在上聊得云天雾地。丁志辉断定,这个名叫做雨中燕的友,是个年轻女人,年龄在 0岁上下,长得十分漂亮。丁志辉还断定,雨中燕要么是讲台上的老师,要么是坐机关的妇女干部,要么就是个不谙情事的榆木疙瘩,谨言慎行,长于说教,一接触到男女性事话题,她便默然不语,甚至丢下他匆忙下线。可第二天到了约定上时间,她却又准时在聊天室出现,进入丁志辉的视野。

今天,雨中燕一改往日的拘谨,一上来就拿男女的话题和丁志辉讨论。她问丁志辉,你知道女人最需要什么吗?丁志辉马上打出两个恶毒的文字:做爱。她说,精彩!如果没有爱呢?她说爱,而不说做爱。但丁志辉知道,她说的是做爱的意思。丁志辉回复过去四个字:凋谢、枯萎。她说,难得你这么了解女人,你爱人一定是个幸福的女人。

丁志辉许久没有回复,他逆着雨中燕的话题往上想,生活中的男人最需要的又是什么呢?是自尊。男人的自尊是立体的,多元的,换句话说,基本上是通过做爱体现出来的。在做爱过程中,男人俯视的姿态和动作,君临天下的占有,他们的自尊在一泄千里中得到了满足。不管你多富有稿源:中国青年,不管你担任什么职务河道草丛的移后,女人就是女人,无可避免的要躺在男人身下。

而丁志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俯视女人了。起初,是成瑶拒绝他。当上乡长以后,她每天回家很晚,疲惫着脱衣换鞋,洗脸刷牙,然后重重躺到床上。丁志辉洗碗,涮锅,冲澡。家务忙完,凑近成瑶时,她已经面朝墙壁睡着了,打起细微的鼻鼾。他从后面搂住她要把她翻转过来,成瑶厌烦地打开他的手,迷迷糊糊却又十二分的不情愿:我累了,你就别来烦我了!

一股凉气升上来,从发梢一直弥漫到脚趾。

成瑶也有回家早的时候,有时是星期六,有时是星期天,他们依然睡得很晚。客厅沙发上时常坐着找她请示汇报的乡干部,求她办事的乡属企业头头,还有批宅基、调解纠纷、告村里干部的农民。乡干部有眼色,好打发,一杯茶水就是钟表,杯里茶水晾凉,喝完,事情也正好谈完,不等续水,说声你们忙吧,开门走了。难缠的是那些经见不多的农民,说话颠三倒四,反来复去,一件小事能陈白一个晚上。说到伤心处,还鼻子一把泪一把。面前茶几上明明放着丁志辉备好的纸巾,他们视而不见,哼的一声,黏稠的鼻涕擤出来,甩得满地都是。送走来访者,透过弥漫呛人的烟雾看看墙上的挂钟,已近凌晨时分,夫妻俩这才匆忙上床。刚开个头,成瑶便开始催促丈夫,你就别细嚼慢咽品着滋味干了,能不能快点,简单点!

丁志辉一下子疲软下来。

他知道她累,当领导没有不累的,那么一大摊子,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吃喝拉撒睡,抗旱排涝,上访告状,都在乡长身上压着。可你同时也是妻子呀,负有做妻子的和义务,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过不了,这家还算家吗?不是了,狗屁也不是了!

与其说是成瑶摧毁了丁志辉的自尊和自信,勿宁说是她那个狗屁职务构成了对家庭的威胁。他觉得,随着成瑶职务的渐次提升,反衬着男人的平庸和无能,那个昔日温柔可人的妻子离他越来越远,连望其项背都有些困难了。

分床是丁志辉提出来的。成瑶提拔为西坡乡党委书记的第二天,她邀了包括平喜善在内的十几个同学朋友,在一家饭店庆贺。平喜善在向人介绍丁志辉的时候,拍着他的肩膀,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位是成书记的爱人。省去了姓名,也省略了职务。也许平喜善并无恶意,他那个经委办公室主任没品没级,也确实不值一提。令丁志辉难堪的,是他的男人感受,他不过是妻子的附庸和附属,就像一部上可有可无的吊链,有它是五八,没它是四十;也像一块肥沃丰饶的土地,他不过是地里闲长的一棵枸树榆树,一间可有可无的茅草庵。他之所以能够出席今天的宴会,不过是沾了女人的光而已。

丁志辉被重重的刺疼了。

事情还没完。上桌的时候,丁志辉坐在成瑶的左边,右边是她的闺中密友平喜善。丈夫挨着妻子是天经地义,无可争辩的。可酒菜上来,成瑶拿眼一扫,拍拍丁志辉的后背,说,长点眼色好不好,你和老苏换一下位置。老苏是交通局副局长,负责乡间公路规划和修筑。丁志辉坐了门口下位,和平喜善的司机坐在一起。

丁志辉有一种当众丢丑的尴尬,也有一种被人遗弃的感觉。他借口出去催菜,直接打车回了家。

当天晚上,丁志辉挟条被子睡了书房,把门锁得死死的,成瑶怎么敲也不开。他说,我哪有资格和大书记睡在一起!

这么一睡就是一年。成瑶也觉得自己那天过分了,伤了丈夫的自尊,坐都坐下了,还换的哪门子位置。成瑶想和丈夫和解,和解的方式当然是做爱……

丁志辉回问雨中燕:你知道男人最需要什么吗?打完这行文字,不等对方回答,他接着又重重敲出一行:也是做爱!

雨中燕问,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丁志辉回答,否则,上帝制造男人和女人做什么呢?一阴一阳,一奇一偶的组合已很说明问题了。

丁志辉敲出这行文字的时候已是凌晨0时20分,他不知道成瑶就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灵活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看着他在屏幕上敲出的那行黑色的仿宋体。坚硬的竹凉席在她脸上、胳膊上、丰腴的大腿上硌出竹篾状细密均匀的纹络,清晰而显眼。

成瑶一只手搭上椅背,一只手卡在腰间,一如在主席台上讲话作报告,也像面对下属作着什么训示。

成瑶也睡不着。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就打定主意,要和丈夫和好。再也不能拖下去了,他们的夫妻关系已经成为他人攻击的口实,告到了市纪委。事情不大,却成了再上台阶的绊脚石,拦路虎。

回家的时候,她在小区门口买了三个火烧,破例下了厨房,做了四菜一汤,还熬了一锅绿豆小米稀饭,都是丁志辉平时爱吃的饭菜。丁志辉下班回来,像没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成瑶,连个招呼也没打,径直钻进书房,打开了电脑。成瑶把饭菜盛上桌,小媳妇似的喊他吃饭,慢声细语又黏黏乎乎。丁志辉回过头来,神色古怪地看着成瑶,说,我在外面吃过了。其实你用不着这样假惺惺的忙乎,即便是分手我也不会选择在现在,因为现在正是你走向辉煌的非常时期,这点道理我还懂。

成瑶知道他没吃,他脱去脏兮兮的背心时肚子瘪瘪的,肠胃那一块深深的陷着。

成瑶想,丁志辉不是不想吃,是不想和她一起吃。成瑶有些心凉,她也没心吃饭,早早睡了。在空调呼呼风中辗转反侧。良久,拧开床头灯,翻阅《妇女生活》,等着丁志辉下。睡前,她细细洗了,换上薄如蝉翼的浅紫色睡衣。没戴胸罩,两只奶隐约可见,前突着,挺得翘翘的。小肚子还没积下脂肪,腹部平坦顺溜,显得性感而又好看。顾影自怜,成瑶自己都有些动心。她找个查资料的借口走进书房,在丁辉的眼皮下转悠了好一会。然而,丁志辉却视而不见,盯着电脑,哗哗啦啦摆弄键盘……

成瑶知道,丁志辉一般在11点左右下线。她设想,只要键盘声不再呼啦,她就走进书房,躺在那张小床上,屈尊盱贵脱光衣服。夫妻两口有什么深仇大恨?抱在一起,把爱做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丁志辉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他一直在上聊着,看样子聊兴正浓。

成瑶憋了一肚子的火。她抑郁地说,聊得挺起劲啊,还挺深入,连见不得天日的做爱都挂到上,能不能告诉我,雨中燕是谁?

丁志辉说,不知道。

不知道就聊得这么热乎?

丁志辉盯着屏幕,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冷笑。

成瑶也跟着冷笑一声,说,可惜是在上,两个人只能是淫,或者说是意淫。我说,你五尺高的汉子,守着老婆却玩这种玩艺,就不怕掉价?

丁志辉啪一声敲了回车,扭头反问,掉价?掉什么价?一个部门的办公室主任,至多算个股级。那些正科副科可以到宾馆开房,可以情人一大把,人家不怕掉价,我怕什么?

共 26094 字 6 页 ... 转到页 【编者按】这个夏天有点冷,很有意思的一个标题,从小说的开篇部分来看,暂时的还感觉不到这种气息,尤其是作者对于环境的描写,更多的,还是表现出夏天的“正常”,也就是炎热。但是,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这种“冷”,无疑是人性上的。小说的主题,颇有些反讽现实社会的意义,所突出的“冷”,在情感的杂糅上,在人性的突出和刻画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也许,一个优美雅致的标题,并不能够很好的反应出现实社会,但是,通过小说的篇幅所呈现出来的事件,我们多少能够感受到,这样的事情,是越少越好。整个小说,不管是人物的语态上,还是情节的推进上,都描写的合情合理,充满着现实的感召力,让人深思。倾情推荐。:履泽 【江山部·精品推荐1 】

1楼文友:201 -05- 1 10: 7:04 问好作者,很不错的文字,欣赏了。。。。欢迎作者赐稿江南烟雨社团,祝福创作愉快的同时,也祝福阅读愉快。希望作者在江南烟雨社团里,有新的收获,以及有更多的精彩作品呈现在大家的面前,有更大的进步。

2楼文友:201 -05- 1 1 :02:24 美文拜读了,问好作者,欢迎赐稿江南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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