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听老兵讲那过去的事情(1)
笔者1969年8月—1971年7月在青海格尔木西格办支左留影。
年年八一今又八一今年的八一却让我想起当年在部队时听老兵讲过的一些故事。
我的师长姓田,称他田二杆子是一位老红军,陕西人。1971年9.13事件后一个月,师长率师政治部工作组到我所在的连队(当时驻江孜藏民村庄备战)传达中央57号文件,还到班排参加我们的学习讨论。我们平时最喜欢听老首长讲战争年代的故事,讨论结束后大家就纷纷请师长讲他的战斗经历。得知师长在中央红军长征到达陕北时是XX游击队长时,一位快嘴的上海籍战士插话说:我们在青海支左时,牛棚里关押着一个有历史问题的老,听说曾经是XX城防司令,师长认识吗?师长脸色一下严峻起来:叫什么名字?听了战士的回答,师长从牙缝里蹦出一句:XXX?他还活着?师长不说话了,脸色顿时变得特青。事后我们得知,师长参加后,家人全部被这位城防司令杀害,后来师长独自一人深夜摸进城防司令的别墅报仇,阴差阳错却让城防司令躲过一劫。这位城防司令解放前夕率部起义,建国后安排在地方机关工作,是一位18级。
我的副团长姓孙,指战员们背地里称他孙络耳胡”是一位老八路,山西人。孙副团长1969年5月率团政治处工作组到我所在的连队(当时驻日喀则地委支左)搞整党”闲暇时我们也请他讲抗战中的战斗故事。他说有一次反扫荡”中,他率领的一个排被100多名兵包围了,的机枪火力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眼看就要被包饺子”他抓过一挺机关枪,纵身而起向扑上前来的鬼子兵扫射,杀开一条血路,居然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我的营教导员姓王,1949年2月北京和平解放前是部队的排长,河南人。王教导员1969年8月率领我们两个连队,全副武装从江孜前往青海格尔木的西格办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制止武斗并执行军事管制任务。当时我在连部当通信员,连部卫生员以前是营部卫生员,他对我说: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中,王教导员在一个连队当,率领一个尖兵排突破印军防卫,几名爆破手上去都牺牲了。教导员气得暴跳如雷,从身旁战士手中抓过一支冲锋枪,一梭子子弹扫过去,就把印军碉堡里的机枪打哑了。谁能想到,教导员平时手枪打靶,经常不及格。
我的副营长姓倪,指战员们背地里称他倪黑子。1956年入伍,大邑人。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中,他率领全排与印军争抢一个山头。海拔4000多米的雪域边关,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空气十分稀薄。战士们累得满头大汗,都感到胸闷气紧,根本无法大步挪动双腿。要是被印军抢先占领山头,后果不堪设想!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倪副营长突然吼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战士们顿时群情激昂,嗷嗷大叫着往前冲,抢先占领了山头。倪副营长的这句话不太文雅,但是在特殊的时刻、特定的环境下喊出来,比100句其他宣传口号还管用。这句话翻译成书面语言是:大家都听着,是男子汉的就跟我上!
我的连长姓李,1958年入伍,资阳人。1969年4月在日喀则地委支左,我们这批新兵分配到连队才10多天,一位北京籍新兵就跟班长干了一仗。连长将全士集合训话,他笑眯眯地对大家说:你们这批北京来的、上海来的、成都来的新兵,入伍以前有些可能是的司令啦、师长啦、团长啦,官儿都不小!连长说着说着突然冷笑一声:不管你是的司令也好,师长也好,团长也好,到了部队都得服班长管,都得服我这个连长管!连长用手一指自己左脸的僵疤继续说:1959年攻打拉萨药王山时,一颗子弹打在我这里,我把它抠出来一丢,就第一个冲上山头。你们谁有这个本事?连长一席话,噎得我们这些学生兵哑口无言。两个多月后,连长指名调我到连部当通信员,班长悄悄告诉我说,上次全连三个步兵排机枪班新兵打靶中你得了第一名,你在日喀则支左中去两大派群众组织总部做宣传表现很好,连长都看在眼里,多次在我面前夸奖你,去连部好好干吧。由此可见,连长并不排斥有文化的人,不像一些文化程度较低的军事总是瞧不起多读过几天书的学生兵。
我的姓周,1956年入伍,富顺人;我的排长姓严,1958年入伍,江油人。1959年3月平息叛乱,他俩从骑兵部队调整到我们这个步兵连,在围剿一股叛军骑兵的奔袭中掉队了。这股叛军骑兵绕了一大圈,迂回时偏偏又被他俩撞见。在,多数山路没有树丛,没有山洞,想躲也无处躲避,如果硬拼两个步兵根本不是100多号骑兵的对手。结果凭借超乎寻常的机智和勇敢,他俩隐蔽在距敌人约60米处的山包边突然开枪,击毙3人活捉103人,完胜这场战斗。他俩荣立一等功后上北京受到接见,其中老与合影,老排长与时任长合影。尽管我刚分配到连队时在三排机枪班,跟老排长住在一间屋里,尽管我后来调到连部当通信员,老休假回来后一直特别喜欢我,可他们都从来没告诉我这件事。这个故事,我还是在青海西宁新兵集训期间听团部接兵讲的,没想到两个月后我就分配到这两位战斗英雄所在的连队,他俩先后成了我身边最亲近的领导。这或许也是人生的一种缘份。
我在部队只待了4年,离开部队已经35年了,可是我在部队时听老兵讲的这些故事,至今回忆起来还感到很新鲜,感到很亲切,感到很自豪。是的,军队总是与灾难和血腥联结在一起,可是军队又总是与和平和安宁联结在一起。没有一度的血腥,就没有长期的和平;没有一支快速反应的军队,就没有突发灾难后的紧急救援;没有一支强悍的军队,就没有国家和人民的长治久安。至少在国家还存在的历史阶段,这应当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吧!
2008年8月1日(大后不久)于成都,博客,笔名湖山游侠。
附老照片2张:
一、1973年拉萨布达拉宫。
笔者1973年4月15日退伍于江孜,途经拉萨请军区总医院严医生、张医助(他俩1972年曾在我连蹲点观察高原病,均为人,特喜欢我)拍摄,时年21岁。
二、1959年部队平息叛乱。
下图中的两位战士,就是我的老(右)和老排长(左)1959年平叛中他俩荣立一等功时还是20岁左右的小伙子哩!
说明:2015年7月31日我将这篇旧作制作成卡妞微秀到网上搜寻1959年平叛和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图片备用,意外发现这张老和老排长当年立功后的新闻照片。照片下面有一段文字说明:在其里拉山,解放军某团九连六班副班长周仕荣(右)与战士严于庭(左)活捉96名叛匪,缴获步枪29支、手枪1支、子弹639发,马95匹。 这里所说的解放军某团九连,就是我当兵时所在的18军53师159团9连;老排长的姓名有误,应是严玉庭当年我见过他本人的签名;其他战果数据应该以此为据,我文中所说的俘虏103人,应是我当年听故事时记忆有误,或许是总共103人,击毙7人,活捉96人。另外,当年我听说这股叛匪中不少人是两匹马换着骑,因此我们步兵连队很难追上。最终缴获95匹马,少于俘获人数,可能是激烈的战斗中有些马匹受惊后跑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