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成长与衰老散文

像很多人一样，我有一个很凶，但心眼儿特别好，也特别孝顺的妈妈。她是一把烈日下的遮阳伞、一个急雨时的斗笠、一碗喷嚏背后的姜汤。她长得和天下的妈妈一样普通，母爱也像天下的妈妈一样伟大。她把青春洒在了我们日渐茁壮的生命里，只可惜，我们的回报却远远不够。

记忆里，老妈还是那个凶神恶煞、强壮如虎的老妈。似乎很多回忆都定格在了六岁那年，她不顾我哭哭啼啼、可怜兮兮央求她的样子，拿起磨好的剪刀就把我好不容易及肩的头发给剪了，因为我讨厌别人把我叫成小弟弟，所以我那时候是恨她的，我暗自发誓将来一定要留一头美丽的长发，做一个让人心动的姑娘。虽然这恨，早已经丢弃在了成长的路上。而如今，我如愿留着瀑布一样的长发，却再也感受不到老妈那倔强的嚎叫声。

老妈性格暴躁，脾气异常刚烈，这一点，是我从爸爸的妥协里发觉的。她很要强，要面子，当然，这都不是缺点。缺点是她也会像别的村姑那样，在看见我们受到一点欺侮的时候对别人破口大骂、盛气凌人，各种难听的词语从她嘴里蹦出来，那种恶毒有时会让人折服。不过，我就是在她嚣张的气焰下长大的，虽然那时候我努力劝诫自己，将来定要做一个温文尔雅的姑娘，但很遗憾，无论我多么努力，我最终成了一个比妈妈还彪悍的女人，似乎潜意识里，我是认可她所谓“你不骂人，别人就敢骂你，你不打人，别人就敢打你”的歪理。在各种苦逼的环境下一一走来，我压抑着内心深处那个依稀善良、单纯的自己，我从反抗妈妈开始，然后在学校里也是恶霸一方。有段时间我是得意的，我觉得终于不会有人可以欺负我了，但与此同时，我也就成了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女人，很多人害怕接近我，似乎深怕我一不小心就会一个横腿过去。于是我开始悲伤。我想着妈妈的一点一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想成为她，可我却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感染我，因为她对我过分苛刻，总是用她饱满的热情，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虽然我总是表面服从。她不允许我和男孩子聊天，甚至很可恶地欺骗过我，和男孩子说话是会有小孩的。可是，在我出生的村庄，只有三个女孩，一个我，一个姐姐，一个姐姐的同学（或者说是我同学的姐姐），姐姐听话，我每次在她面前说妈妈的不是，她都不吭声，然后对妈妈言听计从，所以那时候我把姐姐定义为叛徒，如果有一天老妈脱下我裤子打我屁股，一定是因为她告状。姐姐和她那个同学一起玩，都是聊些很没劲的家务活，或者今天吃过几块糖等恶心的小事儿，我总是鄙视和不屑。后来，我没办法，就和弟弟，还有同村所有男孩子上树、翻跟斗、摸鱼、打架、偷西瓜。我觉得这一切都比姐姐爱做的事儿有趣多了。虽然我每天挨骂，每天都在妈妈的痛斥与恐吓之下成长，但我仍然乐此不疲。

尽管如此，我心里仍然是佩服她的。她有担当，有骨气，有着常人无法逾越的铿锵。她从不懒惰，总能够把生活打理得井然有序，她悉心照顾年迈的爷爷奶奶，给他们养老送终从无抱怨。其实，生活的大部分道理，都是她教会于我的，虽然我曾傻傻地以为那是她的无理强加。我常常看见自己强大外表下包裹着的柔软内心，正如她那般，似花温润，似雾绵延。而我知道，她比我更加需要有人将她妥善安放，只是，她永远不会承认。

一恍二十多年，斗智斗勇的年华，一边是成长，一边是衰老。我们之间没有真正的输赢，如果正面交锋不行，那就私下对着干。可有多么奇怪，不管怎样，我都很爱她，如同当年的恨一样。如果瞒着她谈恋爱，她老人家掐指一算就会告诉我：什么属相适合你，什么属相会让你难过终生。如果我反驳，她会青筋暴起：姓李的，信不信我现在过来扇你两个耳光，估计你才知道老妈我都是为你好？然后我就和男孩绝望地提出分手，他说：你妈是个神经病。我也给他一个耳光：你他妈才是神经病。抱歉，这样的尖锐，我戒了很多年。

我告别了儿时那一身肥肉，开始长得骨感单薄。妈妈却突然不那么凶残了，虽然她嗓门依然大。她开始经常给我炖鸡汤，然后我就像中了邪一样，每个月认真地把工资交给她。我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舒缓，慢慢刻意去掩藏那些剑拔弩张，虽然收效甚微。我在她迟来的温柔母爱之下，慢慢觉悟。然后我 地发现，我的善良、贤淑、多情都是天份所在。

结婚了，陪伴妈妈的日子越来越少。打也总是像吵架一样，因为她照旧唠叨，不许我和男同事出去吃饭，不许我喝酒，不许我和婆婆发生矛盾。习惯了这样的谈话方式，似乎我们之间，没有能够轻声说道的事儿。来了，她嗓门依然如故：又去旅行？你看看你，你背着我都跑了多少地方，我给你算算看。我应：得，别算了，半个中国都跑遍了，又能怎么样？她骂了两句，就开始缓和下来：我这辈子就没你洋气。这个时候我总会说几句诸如爱她、谢谢她之内的好话。然后两个人又亲如姐妹。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却总是假装硬朗。前天，她突然一反往常的倔强：快点回来，我就要死了。我扔下所有事情飞奔回去。只在那一刻，才认真看清楚她苍老的身影，躺在床上喘粗气，呕吐不止，被染黑的头发长了，原先的白头发就一览无余，凌乱中带着脏，已经感觉天旋地转不能起身。背起去了医院，路上，她居然又来劲了：叫你别超车，叫你开慢点，听见没，听见没，我死不了。我没理她，只顾着往前冲，她终于斗不过我了，可我却不开心。我像一个缺少对手的将士一样，突然心里无比疼痛。她就躺在我身边，弯曲着身子，这么热的天也穿着厚厚的棉袄，因为一天没有进食，她的声音软下来，我居然害怕这样的她，我希望她像以前那样，能够指着我说：姓李的，你不听我的，你早晚后悔。

在病房一直昏睡，像个孩子一样楚楚可怜，不时说枕头滑了，不时想喝水，不时担心换药水，还不时醒来问我饿不饿、困不困、累不累？更让人讨厌的事儿，她说：你回去吧，还要做生意呢！我朝着她吼：我还做什么生意？天大的事儿也不如你来得重要，少说话，给我好好休息。我像从前的她凶我一样，温柔不起来。结果她就乖了，这样说话之后，我才能缓下情绪，而她，也才能习惯。可一说完，我给掖完被子就把眼泪掉在了床前，看着这个练就了我坚强意志的女人，蜷成一团，如今，她真的老了。

妈妈，快点好起来，我还是那个需要你谩骂着才能安稳生活的姑娘。还有，我答应带你去凤凰古城的。

共 2465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边是成长，一边是衰老。是我们终究抵不过的现实，时光缓缓交错，我渐生萌芽你却要慢慢老去，一如我们的父亲母亲。作者笔下的这位母亲，不似平常母亲的温润如水，却有男子的般地铿锵意志，对孩子的教育更是严谨，以至于作者年幼时对于母亲的爱恨难于评定，在后来的成长历程中，才慢慢感受到母亲的这种特别的爱恋。如今，母亲却不再有年轻时的力气和精力，蜷缩在床上的身影让人痛惜。这大概便是世间最最无私的爱吧，用自己的一生哺育我们健康成长，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我们。只愿时光慢一点，再慢一点，岁月不要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多一些时间让我们陪伴在他们身边。感谢作者赐稿逝水流年，欣赏佳作并，顺祝写作快乐，遥握问好！【：止于静】

1楼文友： 20:47:25 希望乐也妈妈早日恢复健康，祝好！

回复1楼文友： 21: 8:41 问好止于静，编按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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