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流年天堂的路是否平坦短篇小说

我给你讲一下我的父亲张瓜娃吧。他讲这话时,我们已经喝了很多酒,他的舌头都不太灵活了,说出的话很僵硬,叫人听着好像是他在讲别人的父亲。

看他的这副样子,仿佛想把他积蓄了好久的沉思默想一下子倒空,不然,他决不会放过我这个听众的。自从我认识他后,我发现他是一个不太认真,但却很固执的人,难得见他这么认真地想给我讲有关他个人的事,不管他讲得有多生硬,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听着。

我父亲张瓜娃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生了我这个孽种。可我父亲张瓜娃一直不这样认为,因为我是惟一能延续我们张家香火的后代了。至于我的那四个哥哥姐姐,还有一个弟弟,都与我父亲张瓜娃无关。

我这样说,是我父亲张瓜娃到了四十岁时,才和我母亲贾寡妇结的婚。贾寡妇带着她和前夫生的四个孩子嫁给我父亲张瓜娃,村子里的人都说,贾寡妇是奔着我父亲张瓜娃的那份口粮来的。贾寡妇年轻时是有几分姿色的,一对大眼睛,双眼皮,脸皮白白净净,虽然生过四个孩子,守寡妇时间却长了。这样没有了男人的女人,老的慢,风韵犹存,本村和邻村的几个光棍没少打过她的主意,但她都没有动心,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也不会下嫁我父亲的。那时候,我父亲的口粮是村里给的,很固定,能养活人的。但我父亲张瓜娃从不这样认为,他一生都在感激贾寡妇,觉得是贾寡妇让他有了一个家,给了他一个家的感觉和家的温暖,特别是还替他生下了我这个为他延续香火的儿子,我父亲张瓜娃很知足。他承担了抚养贾寡妇四个孩子的,那些孩子与我父亲张瓜娃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们也不管我父亲张瓜娃叫爸,他们叫我父亲张瓜娃是“哎”。他们这样叫倒还说得过去,说不过去的是我的这个弟弟,他虽然不是我父亲张瓜娃亲生的,但他毕竟是我父亲张瓜娃与我母亲贾寡妇结婚以后生的,还在我的后面出生,可他也不把我父亲张瓜娃叫爸,跟着我的四个哥哥姐姐叫我父亲张瓜娃“哎”。这在我懂事以后,非常气恼,为这个还和他正式打过几架,但我父亲总是拉住我,声音很小地说,算了算了,他不叫就不要勉强了。我父亲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好像是他做下了亏心事似的。

我的这个弟弟是贾寡妇和乡上的民政干事林旺才生的,这个大家都知道,连贾寡妇自己都这么说,一副很荣耀的样子,生怕别人误认为这个孩子是她和我父亲张瓜娃的。我弟弟——我还是叫他弟弟,就别提和林旺才长得有多像了,连走路一摇一晃的姿势,那种目中无人的神态,都是活脱脱地和乡上的民政干事林旺才一模一样的。那时贾寡妇和我父亲张瓜娃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她和乡上民政干事胡来,也是为了投靠民政干事,能有个好日子过。因为我父亲是个瞎子,后来地分到各户后,五保户村上不管了,由乡上的民政部门出面救济。民政干事林旺才就出面,给我家一些优待,不是送来百八十斤粗粮,就是给四五十块救济金。一来二去的,我母亲贾寡妇看上了这个民政干事手中的权利,林旺才也看着我母亲有些风韵,又是我母亲主动地投进他的怀抱,这等好事哪能放过呢,再说,林旺才也觉着我母亲好端端的一个美艳寡妇,却被生活所迫无奈地嫁给一个瞎子有点吃亏,他赚了我母亲的便宜,还认为他干的是件助人为乐的好事。不过,民政干事还真不错,和我母亲有了一腿后,多给了我母亲不少钱粮,并且隔三差五地还给我们这些孩娃一些糖果饼干什么样的,我们很高兴,我母亲贾寡妇更感激他,后来她对民政干事还发展到有了感情,无奈民政干事的老婆比她还年轻,她做不了民政干事名义上的老婆,就只好偷偷地和民政干事做夫妻间的事。民政干事林旺才的老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认为民政干事也算是整个乡上的一方领导,和谁生个一男半女,就应该有这个特权,她在家种地,是农村户口,也不敢管国家干部——民政干事的个人事情,反正她占着乡上民政干事老婆的位子不让,照样吃香的喝辣的,也缺损不了什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贾寡妇说我弟弟是她和乡上的民政干事生的,一点也不可耻。

只是我父亲张瓜娃被母亲明目张胆地带着个大大的绿帽子,却还不敢吭声,不但不敢吭声,还装着什么事没有的样子,可见我父亲张瓜娃是多么窝囊的了。

后来,我长成大人,明白世事了,才知道我父亲不窝囊都不成,说白了他不窝囊都不行。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我父亲张瓜娃只是一个望不见世界颜色的瞎子,在明眼人的世界里,尚且有很多人阻止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就像民政干事的老婆,而他,这样一个靠着政府照顾的瞎子,又有什么办法阻止自己名义上的老婆和乡上的民政干事胡来呢,何况,他老婆还从中获取了一定的利益。

我说了这么多,还得明确告诉你,我父亲是个瞎子,天生的,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纷纷扰扰的颜色是怎样在他面前更换变化着,他不知道世界是个啥样子,有多大,更别说贾寡妇长得是什么模样了,所以我母亲的容颜对于我父亲来说,像他摸索着的世界一样是黑暗的,这也就难怪我母亲会为乡民政干事主动地投怀送抱,也就不难理解明明乡民政干事占了我母亲的便宜,却反认为是替他人解脱着苦难。我父亲一生下来,眼睛长得倒不小,就是眼神没有光,不像别的孩子的眼睛那样,眼神虽然软,却有精气神。我奶奶觉得不太对劲,天天给我爷爷念叨,我爷爷看着也有点怕了,忙找医生去看,到了确诊我父亲是瞎子时,我爷爷的心刹时凉得像冬天的雪,也没什么劲给我父亲取个像样的名字,就像对待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一样,只是很随便也很冷淡地看了父亲一眼,就随了大家叫他瓜娃。瓜娃在我们那里就是傻瓜的意思。

不说这些了,还是说我和我父亲张瓜娃的事吧。

我一生下来,我父亲张瓜娃高兴得想放开胆子大笑几声,但他终于没有得意忘形,相反显得非常紧张,慌得手足无措的他一个劲扯着旁边的人问,他是好的吗?是好的吗?

别人都知道我父亲问的是我的眼睛是不是好的,他最担心的是我一生下来,别和他一样是个瞎子。

证实了我的眼睛确实不是他那样瞎着时,我父亲怎么也抑制住不住他那个高兴劲,手足舞蹈起来,叫在场的人看了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后来有人给我讲起当时的情况:我父亲一听到我的眼睛没瞎,便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转着圈子,可笑着笑着,他的笑声就变成了哭声,先是那种被压抑的抽泣,尔后又成了要释放什么似的、渲泄的放声大哭,由于情绪激动过度,他脸上的肌肉跳得突突的,空洞的眼窝里涌出来许多的让人看了觉得苦涩与心酸又觉得很滑稽的泪水,被脸上的肌肉震得到处乱飞。别人说张瓜娃你有了儿子,并且是个很健康的儿子,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个时候你还哭什么呢?我父亲一边哭着抹着眼泪说,我是高兴的呀,只是我也不知道,我怎么高兴了就是这样子。

不知你见没见过瞎子的笑容,尤其是我父亲这样长着一对空洞的大瞎眼睛的笑容,也许是父亲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许多不同样式不同内容的笑容,所以他的笑是彻底的、坦城的、纯净的,没有一点儿杂质,并且毫无保留地释放着他一嘴的白牙,亮亮的如同在太阳底下绚丽地盛开着的野花,绝不似那些有着一双能辨清黑白、分清美丑的眼睛的正常人,有时笑中含着虚伪,隐藏着另外一种让人害怕让人不知不觉便想着要警惕着、防备着的东西。我父亲张瓜娃的眼睛是残疾的,然而他的笑却是健康的,这健康而坦诚的笑容叫我至今想起来,都感到有一种灿烂的温暖。

我的出生给我父亲带来的幸福是巨大的,所以,即使是我后来耻为人言的所作所为都没有叫我父亲对我有一丝怨气,他对我总是充满了宽容。

大家都知道,瞎子在对待许多事物上靠的是感觉,比如,正常人认识花是因了花的模样、花的色泽,然后才是花的香气。而瞎子,对花的第一感觉是靠嗅觉来完成的,他首先是嗅到花的芳香,然后才知道这种散发着很自然的香气的东西,它的名字叫着“花”。再比如认识一个人,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和另外一个人的外表的不同来,而瞎子看不到,他们则是靠着“听”才认识这个人非那个人。还有对一种物体的认识是靠着“摸”,摸出来的形状反映到大脑里,这种形状便构成瞎子对这种物体的直观认识。瞎子走路就难了,靠感觉那是在小范围之内的,是常走才熟悉,要走到外面却不容易,但并不是不容易就难倒了眼睛不方便的这一类人群,他们依然有自己的方法来与这个世界相容,所以在生活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瞎子独自一个人在他不甚熟悉的环境中行走时,都伸着一根棍子,这样一根普普通通的棍子,他们用来探索前面的路是否平坦;这样一根棍子,是他们顽强地和生活接触的一个点。我们那个村子是在山区,山多地少,为了挤出一些地来多种些粮食,路都修得比较窄,惟一宽敞点的就是村街上的那条道了,就这么一条体面的村街,村子里的人却把自家的粪土堆的到处都是,弄得村街上也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平坦。我父亲每次手里拿着个红柳棍,高一脚低一脚地从村街上走过,跌跌撞撞的样子,经常会惹来小孩们的嘲弄,为此我父亲窝在家里,不敢出门。自从有了我这个儿子后,我父亲不管那么多了,经常出去走走,为的是听到别人说他有了儿子的赞美声。当我长到两岁的时候,会走路了,我就不愿呆在家里,整天要出去耍,像所有做父亲的人一样,我父亲牵着我的手,我们父子相互依托着,走来走去,我父亲带着我耍。时间一长,就变成了幼小的我紧贴着我父亲结实温热的身体,牵着我父亲的手在村子里转悠了,这样一来,我很自然地过渡到了替代着我父亲手中的红柳棍的时代,随心所欲地发挥着我幼儿时期的好奇心,带着我父亲到处转悠了。我父亲为我的这种过渡显得异常高兴,他扔掉了和他厮守了四十多年的红柳棍,他有了儿子最直接的引导,比红柳棍要灵活方便多了,而且拉着儿子的小手,他心中那无法表述的父爱也有了寄托。所以,当我毫无目的地、以我一个儿童盲目的兴趣拉着我父亲东奔西窜时,他不但没有责备,反而还会不断地发出爽朗、愉悦的笑声,

那段时光,是我父亲一生中最快乐的了,他忘记了四十多年生活中充满的艰辛,忘记了人生道路上那布满的坎坎坷坷,还有别人对他这个瞎子无情的嘲笑。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那风韵犹存的母亲贾寡妇已经瞄上了乡上的民政干事林旺才。当然,那时候我家里的情形也是非常的差,四个哥哥姐姐在上学,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又多,家里没有壮劳力,父亲又不能操持庄稼,地里收成不好,也难怪我母亲贾寡妇气恼,我家里粮食经常有上顿没了下顿。如果我母亲不靠着和乡上的民政干事去粘乎,从中获取一些好处,那种日子真不知怎么才能熬过去。

说到这里,我得说说我母亲贾寡妇了,她是一个很现实的人,在最困难的时期,为了养活她的四个孩子,她没有嫁给那些健康、正常的人,而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父亲,并不是我这个残疾的父亲有多么优秀,或者我母亲对我父亲有多少崇拜和热爱,而是她看中了我父亲是个劳保户,是那种不愁吃喝的人,她以为嫁给我父亲也可以让她的四个孩子吃饱喝好。但到后来她才发现,我父亲除过生产队的五保户口粮外,别的一无所有。等到土地包产到户,大家都各顾各的时候,我母亲就更沮丧了,因为我父亲无法下地干活,一个大男人,却不能当做一个劳力用,倒成了个累赘,家里地里还得靠她一个人的忙乎,所以她对我父亲的态度也就大变,动不动就指桑骂槐地乱骂一通。我父亲一直觉得贾寡妇嫁给他一个瞎子,已经很委屈的了,如今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是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这就是有恩于他了,所以,我母亲贾寡妇骂他的时候,他从来不还嘴,一个人抱着头,默默地坐在一边,两只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一个地方发呆。我想那时候我父亲张瓜娃心里肯定是长满了悲伤的草,将他的心缠得喘不气来,但与他单身生活的日子相比,他现在的生活中有了我这个儿子,这就是他生活中的亮点,为了这惟一的亮点,他无可奈何地承受着一切,只在心里盼望着我早点长大成人,扩大他生活的亮点,化解他生活中的重压和苦楚。

慢慢地我长到了六岁,在这样稚嫩的年龄里开始体味生活,开始有了强烈的自尊。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不愿和我玩,他们歧视我是瞎子的儿子,还嘲笑我是我父亲的棍子,开始我还和他们对着骂,后来急了,就发展到了打架,终因寡不敌众,经常被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大哭不止。每当这时,我父亲不但不帮我数落那些坏孩子,还反过来教导我不要与人打架,要与人为善,好像是我愿意和别人打架似的。有次我和别的孩子打完架,人家孩子的大人找到我们家里来论理,我父亲除了一个劲地给人家陪不是,还不停地埋怨我不懂事,不听话。我对我父亲张瓜娃的懦弱、胆怯一下子产生了厌烦情绪,哭闹着对我父亲吼道:“都是因为你这个瞎子,他们才嘲笑我,骂我打我的!”

共 926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看过之后,泪沾衣襟,这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儿子,在父亲走了十七后的一次涕泪横流的倾诉,也是一次泣血的忏悔。父亲张瓜娃这个名字,在他的倾诉里一次次被提及,他父亲的形象一点点被丰满,栩栩如生得展现在我们面前。张瓜娃天生就是一个瞎子,一根红柳棍陪伴了他四十多年,在母亲贾寡妇带着四个孩子投奔而来时,对于别人垂涎的美貌和风韵,他根本就看不到,但依然善良地接受了她还有她的四个孩子。并且因为母亲生育了“我”,一个健康的孩子,而倍加感恩。甚至母亲偷情生育别人的孩子,他也委曲求全,沉默不语,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他灿烂没一点杂质的笑,还有那口白牙曾经是“我”的骄傲,但随着年龄的增大,在小朋友的质疑和嘲笑中,却变成了“我”的累赘。“我”不再牵着他的手去街上玩,不再替代他的红柳棍,而是跟别人一起捉弄他,而让他丢了一口的白牙。父亲从来没有埋怨过“我”,他没有像以往“我”晚归时唠叨我,而是吐出碎牙,满嘴流着血水向“我”笑,“我”在他的笑中,自责不已,主动继续充当他的探路棍,但父亲终究还是因为看不到路,在寻“我”回家时,跌入水渠,那冰凉冰凉的水,瞬时淹没了他。他去了天堂。他走了十七年,“我”一直想问他,天堂的路是否平坦?他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中,一生坎坷,这是“我”对他最真的祝福,但却不知道他是否可以听到。作者作为故事的听众,他如实记录了这个儿子的心声,他并没有喝醉,也没有迷失,他父亲用他的死去,唤醒了他最亲的人。这是人世间最无私的爱,最绵长的爱,也是最痛的爱。本篇文章初看像是在控诉母亲的不检点,实则在感恩父亲的伟大。其中一些伏笔也揭示了当时生活的现状,人们在贫困的生活中,很多都是那样的身不由己,很多也是那样的展露真情。这篇小说像一个昏黄的老电影,在主人公的忏悔中展开序幕,一幕一幕接连呈现,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天堂的路,一定会平平坦坦,因为,有爱相随。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平淡是真】【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70516】

1楼文友:201 - 17:50:12 最完整的爱,这是最伟大的爱,让人敬仰,孩子在父亲离去之后开始幡然醒悟,这是对父亲最好的报答。残疾的父亲给了孩子

2楼文友:201 - 21:09:55 不好意思,操作回复写串行了。

应该是:

残疾的父亲给了孩子最完整的爱,这是最伟大的爱,让人敬仰,孩子在父亲离去之后开始幡然醒悟,这是对父亲最好的报答。

楼文友:201 - 05:55:56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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