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简史或自画像散文

1.这样一个或者一种状态

也有这样一个人，一生都在或者必将在同一条路上往返。在白昼，他看到河山、人群、城市和旷野，在黑夜，遇到大雪、风暴、月光、孤独、黑暗、恐惧，还有幽灵、盗贼和 。当然，他还有些许的朋友或者不断被抛开的知己，在某个地方，他高谈阔论，把盏问酒，

后来是醉倒，呕吐，送别和告辞。有些时候，他长时间不出门，把时光分给他的那一撮小日子过得像大多数人一样平淡；还有些时候，他坐在阳台或者某一座风吹雨蚀的亭榭上，看着远处发呆，他想到的，似乎是往事，却又不仅仅是消失的，他想到的是人，看究竟是亲人，还是情人？是屈辱，还是仇恨？是遗憾，还是欣慰？是爱，还是恨？有时候他自己都镜花水月，迷蒙一片。

抑或他想的，仅仅是像他一样的人，以及与人之间发生的那些隆重和琐碎的事情。当然，他还想到其他，比如：人对动物的看法，以及对更多自然存在以及规律的价值与情感判断等等。

这种生活或者人的存在状态，其实比梦境还要梦境。他始终贴着大地，可往往显得轻佻；他幻想，但是原地不动；他爱着，寸断柔肠，然而，一切的切实感触的解释权只能归于他自己，他莫名忧伤着，但只能捶胸顿足，抑或在月亮高升的夜晚，把泪水滴在草叶和沙土上。有些年他在极度匮乏的物质中清水煮白菜；有些年，他奢侈得夜夜杯盏盛宴，乐不思蜀。还有些年月，他在诗歌中存活，夜晚和中午的房间，他俯身，站起，他看到窗外的高跟鞋，更多的人在各自的位置呵呵大笑，步态轻便。有些年，他在书籍和文字当中把自己埋葬，但仍旧割不断与世俗与人的联系，恼怒了，自卑了，痛苦了，他就用书脊猛砸自己脑袋。

他爱情，然后有了一个家。家是圆形的，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他爱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们是亲人，是血肉相连的，他必须承担。当然，他可能是无能的，在很多时候，他左右不了一根草的枯萎和生长。他难以控制自己，对周围的那些愤怒，如人事、纷争、浅见、愚钝、无耻、狠和黑，不自知的自大、南辕北辙的律例、庄严而可笑的集体行为，以及鞭长莫及的挥舞与督促。他在很多时候心如刀绞，也柔情万丈。他为一些人的苦难乃至更多的浅薄、本性、无知和恶感到挖心的疼与悲哀。

笑的时候，他不愿意被更多的人看到，即使父母，还有同床共枕的人。更多的时候他紧绷着脸，以为，人活着就是受难的，幸福只是其中一个个瞬间。他怀旧，在往事的蛛丝马迹当中，捡拾一点快乐，自己笑笑。他憧憬，在乌托邦的幻想中为自己某些可能性的作为咧开嘴角。他在乎此刻，想到儿子的某些调皮，就像女孩子那样噗嗤一声，把牙齿大幅度露在风或者阳光中。有些年，他特别热衷于酒肉，当然，有酒肉就有朋友。常常在酒桌上大言不惭，把内心的那些狂妄和无知彻底暴露，夜半呼喝而归，如入无人之境。

他在一个单位待了将近二十年，从一到二，从二到三，四、五、六之后，他跃上一个台阶，他按部就班。他不专心，但义气，不木讷，也不聪明。不论做什么，他喜欢大智若愚、大道至简、有所敬畏和有所不为。有时候，他没钱也大把花出去。他给人钱，当他自己没钱的时候，再找别人，嘴巴铡刀一样张开，却连一根草也没斩断。有一次，他和一个被爱人赶出家门的朋友在夏天的操场上睡了一夜，浑身都是蚊子创造的“红色堡垒”。他拿出仅有的二百四十元钱，让朋友打车去把带着孩子出走的妻子接回。

这是他众多义气之事当中的一例，如果说还有，那就是每年的捐款，他不知道要捐给谁，但必须捐出。当然，他也做过坏事，重然诺，但很多做不到，或者做不好，因此，他亏欠了好几个人，且无法弥补，想起来就心如刀割。他感恩，可不愿意公开说出。其中一位，自杀，无一面之缘，他至今悲痛，为一个他以为的绝好的人。他感念的，似乎都是有负于的。他热爱，却一次次裂开，伤痕如鸿沟，即使对面，也深渊无底，壁立千仞。

2．他的悲痛与爱

他从小就是悲痛的，忧郁的，也是孤单的。这里面，有环境的因素，但更多的来自于同类。十二岁暑假开始，他替父亲放羊，在高坡上，一走就是一整天；在下雨了，避在石崖下。他怕雷电，尤其是野外，那种强大的撕裂和轰鸣，像是一种灭世般的巨刀深犁，一种直劈良心的强大光束。那些羊也不怎么听话，见到庄稼就蜂拥而去，见到的青草哪怕砍断脖子也要吃上一口。有些时候，他一边放牧，一边翻开的沉重的红石头，看到蝎子就捉进瓶子，卖给收购的，换钱；见到蛇，吓得连滚带爬，摔得鼻青脸肿，晕头转向。

身边的人，似乎没有人真的爱他，疼他。他觉得，自己在世界上始终是多余的，也可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读书，他自杀过一次，把绳子吊在核桃树杈上。晃晃悠悠的绳子像是一道门，无限敞开，也像一个人的脸，笑着，如绝美的女子所展现出来的那种暧昧，又像是一张包藏祸心的冷凝面孔。他坐在湿地上好久，看到星星，后来是月亮，群山只剩下黑色的轮廓。他忽然想：到哪里，能不能看到星星，月光会不会穿透地层？他笑了笑，回家，一切如旧。门外是院子，梧桐树高高，椿树早就长成了大梁。

之外是田地，是沟谷，是马路，是不知去往的汽车，还有熟悉的吆喝声甚至只听不看也知道是谁的脚步声。当然，更多的是叫骂声，吵闹，为一些流言，一株禾苗，一棵树甚至二指宽的田地。他觉得，这人，真是无聊，多一点少一点又能如何？互助难道不是一种美德吗？从那时候开始，他想彻底逃离，要像英雄那般慷慨，猛士一样决绝，刀客那样不留后路。而对于乡村孩子，读书必定是唯一的出路，就像古代的“学而优则仕”以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茫然的，或者是迷失的找到，他身上是伤疤，内心是不从和叛逆。他仰天长叹，如泥淖之马，他雪夜独行，似孤傲苍狼。再多年之后，他似乎找到了温暖，同时也觉得了物质无以伦比的强大以及那些花花绿绿对人的某种真切的温存感，也知道了生乃至肉身才是活着的一切，这是枷锁，也是牢笼，是快感之源，也是罪恶前赴后继的诞生地。他爱过，把身体称之为“灵魂的版图”，也时常做形而上和形而下的比照，十多岁，他的身体是光洁的，到二十几岁，就是斑斓的了。

他曾经瘦到48公斤，过了三十岁，才稍微有点胖了。以前，他认为亲人都会和他同在，至少到他四十岁以后，才会被时间收藏。可他没有想到，1991年，他就失去了给他讲了好多故事的祖父，但他没哭，穿着孝衣，送到坟地。1998年，他失去祖母，他没有参加葬礼，在遥远的兰州，站在黄河边上，浮想往事，往浑黄的河水里添加了几行泪滴。2007年，他失去了姥姥一样的大姨妈，那个苦命的人，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苦上一百倍。生儿不少，但没有一个好好对她，生女一个，却先她而去。2009年春天，他没了父亲，他是长子，父亲因为等他，死了还睁着一只眼睛，想再看他一眼。

这一次，他痛到了心扉，也悲到了灵魂。痛的是，父亲才6 岁，就离开了家，到祖父祖母亡灵之下居住，剩下的，他似乎只是一个人。这时候他也才明白：父亲是永远站在他前面的那个人，那面旗帜，那只背影，那颗灵魂。父亲没了，他就是父亲，他就是人世间某一处某一个男人。悲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长生，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人世间爱恨一万年，人对人的守护和爱，都是肉身在的结果，也是语言和动作，还有肌肉、骨头和那么轻盈而亲切的思维。而最重要的，无关伟大和卑微，也无关意义和宿命，不论生和死，前面的人，永远是后面人的例子、楷模甚至先驱者。

所幸的是，他还在。有母亲、妻子、儿子，还有岳父母，弟弟、侄女儿，还有与母亲同在的小姨和姑妈。这些是他熟悉的人，无论他怎么样，哪怕一文不名，无耻得全世界都找不到，穷困得连屁股都遮不住，是痴呆者，这些人，都会记住他，知道他在尘世的来龙去脉。可他还是幸福的，亲人之外，还有朋友，有师长，有尊敬的，也有温暖的，有可触可摸的，也还有远观而不亵玩的美。他时常觉得沮丧，也幸福，他有时候自己笑出一串皱纹，有时候，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内心甚至骨头里面那些隐藏的密语。

.他的出生地抑或成长史

他出生的地方，莽苍群山，林木如涛，河流落在谷底，两边植被丰茂。不断横穿的天空的鸟雀是最自由的。他小的时候，那里还有鹞子（抓小鸡或者野兔，有时候还把猪崽子和小羊羔提到半空）、狼群（天刚擦黑，它们就在对面的山林里嚎叫起来，一声一声，从这道山岭开始，再到另一座山岭，整整持续一夜）、野猪（青面獠牙的家伙，锋利的牙齿是的最好的武器，吃庄稼，有时候杀人）。现在，似乎只有野兔和野鸡了，狐狸、黄鼠狼和麝似乎还有，但很多年看不到了。

那里是太行山的一段，是孙悟空被压的五行山，也还是女娲去过或者居住过很久的神山。羊群漫山遍野，黄牛在低坡吃草。人在村庄周围，鸡鸣狗叫，一代代的人，从女腹中带血而出，再经由哭声和山路，在柏树与柳树之下，入土为安。从小到大，他记得的好多人不在了，坟茔是最好的证明。其中，有他爱的亲人，如他的根，是他的苍茫来路，是无穷尽的流传、消失和再生；有他从不喜欢甚至憎恶的人，甚至诅咒过的人。当然，还有他只是听说，但从未谋面的人。他们年纪轻轻，还不知道男欢女爱到底有没有快感，就突然消失了。还有几个，是殉情的人，他们用农药或者刀子，把自己杀死，其中一对，生前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活过一次，并以赤身拥抱的方式或者仪式，效仿梁祝或者那些的“生不同裘死同穴”的人。

他在那里读书，一年级，是拉着母亲衣角去的；在那里，他被人欺负，有的孩子往他脸上吐口水。后来，他很白的脸上长了褐色斑点，十几岁时候很明显。母亲说，别人口水吐在脸上会长黄褐斑。他也反击，但他只有一个人。一个和两个、三个、四个，他不是超人。他知道，欺负他的那些人不是对他仇恨，而是上一代人怨隙的遗传和变异，那些仇恨也不是仇恨，是一种发酵于人心的天性的恶。再些年，他到离村五里的中学读书，他发誓再不受人欺负，要反过来欺负别人。

可他每次都下不了手，或者下手很轻，别人打他的时候，是嗵嗵地响，从前边的心到后面的背，而他，却是噗噗的，总觉得他人的身体像玻璃，用力大了会碎裂。再后来，他再离村75公里的地方读书。有一个夜晚，他没钱，步行50公里，身边奔驰的都是从山西拉煤的车辆，还有私家车、公车、摩托车、自行车和架子车。傍晚，夕阳都被油烟和村庄埋葬了，他还在路上。在另外一所中学大门前，他看了好久，然后蹲下来，捂住一天没吃饭的肚子。他想见她，看一眼都行。可是晚自习后，学校的灯光次第熄灭，把他一个人扔进无际的黑暗。

那时候，他不相信世俗——金钱、权势、声名等等真的可以决定一切，包括他以为很神圣的爱情。可事实是，他不得不低下来头颅，用曾经倔强的脚尖，把石子一块块地踢到远处再落下来。后来，她嫁人了，第二天春天，他才得知。他笑，放声笑。然后站在黑夜的山岗上，大喊几声，一切都归于沉寂。再后来，他爱过，他们在某些地方拥抱，在隐秘处不知所以，在世俗之中，决然离开。

他说：爱情也是一种战争。世界上就俩人，一男一女。所有的故事都是他们的，还有同性之间的友谊和仇恨，争夺与互助。他离开乡村后，又一次次地回到，见到迅速衰老的人，还有和自己一样在活的路上尘灰满面的同龄者。他看到的乡村一如既往，听到的人事还像他小时候一样。他每次回家，都喜欢把大姨妈接来，也喜欢坐在冬日的阳光下，听老了的人说起过往。

然后，他再一次次离开自己的出生地，还有父母和兄弟。那时候，他做事从来不计后果，也不喜欢规矩。他对乡村乃至许多的约定俗成是绝对的冒犯。很多人说他不像话，不是正经东西、少数的亲人来看他，用最基本的人生理念及传统道德来规劝。他不听，他喜欢一错到底，撞南墙，到黄河。当他真的看到黄河的时候，是在新乡和郑州之间，黄河的水干了，一道小溪蛇一样在宽阔的河道里游荡。有几次，他还真的用头撞了墙，是因为懊悔，还有可望不可即，还有不明所以的那种沮丧与绝望。

后来的……爱情，是偶然的，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他觉得自己没错，就毫不犹豫地去做。他说：感情是单纯的，没有名利和权势，也没有地位与门当户对。他信奉“虽然一贫如洗，但相互依偎着，在旷野靠捡柴禾取暖也是幸福的”（他这句话显然出自某一首出名的诗歌）。他以为，人和人，除了利益就是感情，尤其是在来来去去的尘俗间，谁也无法逃脱。利益是摧毁，而感情也会从中被斩断和烧毁。只有亲情是不灭的，虽然充满了“生殖”连带意味，但人心当中，总需要一点阳光和清风，哪怕是人工制造的。

共 10017 字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这是一篇深入内心的自我剖析，是一篇袒露生命及其意义的庞大简史。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得以更为深入地了解了作者对于生活的状态，还有他对于生命的感悟。文中描写了他的生存状态，他的悲痛与爱，他的出生和成长,他的离乡感悟，他现今的生活，以及他对于写作和活着的感悟，在这个过程中，作者以他沉稳的笔锋，一次又一次将内心的真实披露出来，那些大气且细密的文字描写，向读者展露了一个活生生的自己，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情感，同时从中，我们也更为深刻地去理解了作者。在文章中作者引用了纳博科夫在其《文学讲稿》中的这样一句话：“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看待一个作家：他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师。”，纳博科夫说，作家是一个讲故事的人，我想，作者亦是如此吧，他将自己的生命历史刻成了文字，一一地向我们陈述了关于他的的故事和历史。关于他的故事里，我们看到了他的存在、他的孤独、他的爱以及他的悲伤，而这一切正如他所言“一个人，在时间的轨道里，时时刻刻都在被推远。”，在时间的冲刷下，岁月所带来的洗礼让他也终于慢慢地领悟了另一番的生命意义，“活着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天赐之福，也是万物推崇，是神奇组合，命运捉捏，如此，他便觉得绝不可轻慢，也不可辜负。”很独特的一篇文章，作者以描述他人的口吻陈述着自己；很深刻的一篇文章，真实袒露而不做作；很厚重的一篇文章，情感深沉文字十分有重量。佳作，倾情推荐，感谢赐稿逝水流年，问好作者。【：若水伊儿】【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92426】

1楼文友：201 - 22: 7:27 一篇及其深刻且真实大气的自我简史，向老师学习欣赏，问好您，祝您创作愉快！ 于心尖开一朵幽芳，与书香同行，在碧海蓝天处，做个若水般上善的清婉女子，简单的生活，单纯的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

2楼文友：201 - 16:25:45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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