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恋暖在她市散文

那年冬天，因事去了北方某市，陌生小镇，辗转多日，事竟未果，甚郁；偏遇大雪，朵大如絮，翻飞淫舞不止，车不能行，只得囿于旅舍，焦灼烦乱，如热锅之蚁，其状难以悉数描摹，至今想起，犹似麻团萦心，鱼刺哽喉。

深夜雪止，才见灰蒙晨色，即刻起身。但见，户外雪深盈尺，四野城镇，街道房屋，树木车辆，悉数裹进厚厚的白里；世界杂色皆无，净得只剩下白，还有冷了。偶有野风贴地卷来，渗渗的冷气，直往人眼里、鼻里、脖领子、衣服空隙里扑，不由阵阵激灵，牙咯咯直响；心里越发想着家了。

连日奔波，身心疲累，饥肠辘辘，岂是冰冷冷旅店一硬榻，睡两觉就能弥补得了的？兜中钱又所剩无多，事也无望再有转机，面前仿佛隐着宇宙无尽之黑洞，它吃陨石，吃星星，吃月亮，你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甚至把心扔进去，照吞不误，最多也就光亮一闪，最终消尽，遁于无形，归于沉寂，死寂，一点音息也没有。黑洞无处不在，想想自己，陌生之地，形单影只，孑立彳亍，不由黯然神伤，一时没了头绪，还是回家再说吧。夜再黑，家里灯总亮的；外再冷，屋里被总暖的。正想着，腹内不禁咕噜噜一阵乱响，仿佛地面塌了个窟窿，再怎样，得去街边填饱肚子了。

也许是周末，也许时辰尚早，迷朦白色之中，小镇静寂无声，沁骨的寒冷，小镇越发显得清瘦了。偶有行人瑟缩而过，转瞬，就拐进某个小巷，不见了，留下深深浅浅的一窜脚印，连接着开头和结尾，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好奇地张望着这个千奇百状无尽气象的人世间。

我一路，紧裹着棉衣，缩拢着脖子，嘎吱，嘎吱，趟着没脚脖的积雪，去车站试试运气。见街边有一挡风小棚，里面有三五张桌椅小板凳稀拉放着，只是空着。棚顶一炽灯，正释着暖光，照向棚外，雪呈了一方金色，甚是引目。棚外，雪厚街窄，冷风割面；棚里，风止炉暖，地净灯明。两相一较，正谓冰火两界，顿有暖意盈身之感，不由住了脚步，转身迎了过去。

但见小摊，棚口立一木桶，里面装有豆腐脑，上面棉毯覆着，蒸蒸冒着热气；边上油锅，正炸着油条。只见，白净细小的面疙瘩一条，置于锅中，随之油声滋滋介响，油花串串泛起，块面疙瘩竟由细由短，转瞬而变粗变长变大；质体颜色也由绵软洁白，渐次而淡黄而浅黄，终而金黄，质也体大松脆，拿筷夹出，微微一滤，烫热间，顿有脆香盈口之感；美味一物，瞬间成矣，如同魔术一般，生活真是无处不奇！

边上，一玲珑少女，浑身裹得像只粽子，立于一旁，搓手跺脚不止，仅露两眸黑仁珠子，紧盯锅中滋滋翻滚的油条，等着取她早点。如此寒冷厚雪之天，还能这样早起，我竟无端怀疑，她定是对面楼上，勤奋或孝顺的谁家娇女了，不由多视了两眼，这对黑亮眸子。但等出锅，少女立就去了口罩，兀自大快朵颐，滋滋享受了起来，模样随性自然，倒愈觉天真无邪之可爱了，看得出，她定是这里的常客。

腾腾的热气，滋滋的油声，老板娘打着洁白的围裙，正熟练地翻滚着锅里的油条。我想，她定是个衣着要好的人:细长的脖子，正围着一条暗红底色的花纹围巾，条案花色端对着下巴尖颌，其余都掖在了衣领子里面，精心细致之处，其爱美之心外露无余。让人仿佛看见她围脖时，对镜梳妆精心的模样，尤其是这样繁琐熬时的工作下，实在令人佩服；白色围裙竟无半点油渍，也着实令人称奇。侧着的脸，微微有些冻红，但还是掩不住皮肤的白皙，容颜的娇好。仅粗略瞥了一眼，就觉真有暖意盈身，牙竟忘了咯咯打架了。我随即进棚，拣定靠墙边角落的一张板凳，放好提箱，先自坐下，随后对那个正在忙碌的，衣饰虽朴，穿着精心，白围裙红围巾中年老板娘说:”给我来碗豆腐脑，四根油条。”

“这就来，你稍等等噢！”她一边应着，一边给那少女递油条，找零钱。转身，随即给我盛了碗豆腐脑，端了过来，招呼道:“你先喝着，油条马上好。”我无意间，抬头用心看了看正面的她，她也正端碗正面看着我。这一瞬，我有些发怔；似乎，她也是。这打围巾的样子，这打围巾的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我的脑际似有电光一闪，瞬息间，努力翻找着记忆里存留的曾经的每个映像。映像迅速地朝前推，推，推，——终于，找到了许多年前，记忆中的那个映像，同眼前慢慢映证吻合了……

那是亮红色的围巾，那是亮丽的青春岁月，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同样寒冷的冬天，同样清寂的早晨，只不过那年清晨下的是白霜，而今天覆的是白雪；还有，那年的围巾是亮丽的鲜红，而今天是暗红，但，底子没变，还是红色，如一的红色，如一的精心……

那日，梅子（我的高中同学），她要回老家了，在江北；我们学校，在江南。她无法在这里继续学业了；老师挽留了多少次，她坚挺了多少次。这次，老师再也挽留不住了，她也再坚挺不住了；家里的变故，她不得不回去。回去，多数是不能再来了，她懂，她知道；我是走前一天才知道，老师在无限的伤怀和遗憾中说的，那音，那景，我至今犹然记得。

清晨，起得很早，天很冷，霜很重，心思也很重；白霜如雪，心思如霜。送她的就两人，一是她同桌，女的；还有就是我，男的，似乎还有些别扭。前一晚，大家都到她宿处，道别过了，同学年少都是纯真的，真诚的。她叫大家早上不必送了；没啥东西，就一包裹，两被子，能拿。最终，她同桌还是来了；我也不知怎么，竟也早起，赶着来了。

虽是高二了，因我俩都不太爱说话的缘故，所以一年多来一直不太了解彼此。虽说高中了，男女同学可以自由聊天说话，无人干涉与笑话；但十几年了，从小学到初中，男女同学都不怎么说话的，或者说，除了队里的，几乎不说话；分组分桌男女界限总是分明的，老师一任一任都是这么暗示着过来的。虽说不是每个学校都是这样，但我上课的两个学校就是这样子的。男女学生如同太极图的阴阳两极，虽然同处一个太极图里，但永远泾渭分明，不能界越。到了高中男女同学可以自由聊天了，但一下子还是适应不过来。现在回忆回忆，好像初三发过一本生理卫生课的书，一直崭新新的放在那里，并没有老师教过。所以，我大脑里所有的生理知识，也仅是上辈遗传下来的天性而已。现在的孩子，男女同学之间要好的竟能以哥们相称，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我去，她同桌有点意外；她除了意外，似乎更有一缕喜悦。我到时，她正准备行装。发现她穿了件平时没见穿的外套，虽然说不上娇美艳丽，但裁剪得体，合身应季，故方显俊俏娉婷。脖领子正围着一条红色亮丽围巾，样子设计很是别致，围的也甚是认真，细致，故而确也好看。粉白细长的脖子，尖颌又不失丰盈的下巴，相衬间，越发显得青春俊美了。看着她认真精心细致又心事重重，打着围脖的样子，我觉得她似乎要，连同这里的美好，连同这里的一切，一并穿着，一同带走。在这送别的情形下，越是这样的精细梳妆，越是这样的默默不紧不慢，让人看得，越发不免凄楚悲凉。有的场景，真是越美越觉得凄怆，泪眼看花的心绪是否从那天懂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些什么，只有呆呆木木地看着，等着。看着，等着她那个特别难打的脖领结，那是她少女情怀，一腔徘徊不忍离去的心思。这不是一条可以预见的凯旋的路，这是条未知的迷路。心情只能是沉重，如霜般，压在三个青春少年的身上。一个是有关，两个是局外，但局外和有关又有多少分别？

一路上，她俩聊着，我提着行李默默跟着，挪动着脚步。她不时回头，眼底送来，围巾亮丽的颜色，丰盈白皙的尖颌下巴，还有那顾盼间清甜酸楚的微笑。

车来了，她好像记起了什么，迅速从手提包里拿出有印有彩边的一沓信纸，（八十年代可是稀罕物呢）说，“送给你，以后给人写信不要再用作业本了。我回去后会给你们写信的。”她同桌惊异地看看她，又看看我；我不知其意。

车走了；贴窗映着她无限依恋的眸子，清丽、明亮、忧郁、感伤；一双嫩白的手，扒着车窗，挥着，直至远去。

车消失在了远方，四野笼罩在茫茫白霜之中，我攥彩信纸的手，冰凉；思绪不由散了开来……

和梅子的熟悉源于学校一次诗词朗诵比赛，那次我得了二等奖，梅子得了一等奖。出了礼堂，一年多来，平时一向没咋跟我说过话的梅子，主动追了几步，过来向我祝贺。因为大家知道我语文不行，这次朗诵能参加已然是很大的勇气了；能得奖，更可谓是爆冷！也许是她更懂得功课落后不前的滋味，多么需要人的鼓励肯定哟。那天她衣着清丽简洁，尤其脖项一彩色红丝巾，打成了蝴蝶结的模样，细长粉白的脖子，加上顾盼闪亮的眼睛，样子就更为好看了，直觉得那天她少有的神彩飞扬，一扫往日神情的沉静寡欢。

印象中，她语文一直年级前茅，尤其作文，真是绚丽多姿，文彩飞扬。一次不知哪里给她邮来了少年刊物，里面竟有一首她写的小诗，引得大家羡慕不已。由此，我才知道她的文彩，非我等语句浅陋之人能望其项背的，学校门口墙报上，更是少不了她的文字。我如今的令我也不可思议的爱好文学，不能不说与她有点关系。记得印象中最深刻的第一次对话，就两句。那是我在自修课上读一篇课文，里面有个词叫“西装革履”，我把“革履”读成了“草覆”，现在想起来，觉得真是低级得笑死个人，可想而知我当时的语文基础有多差。她在我的左前排，下了课，一年多来从不转身和我说话的她，或许出于对文字天性的敏感，那日却突然主动转身对我说:“你刚才把一个词语读错了，应该是念‘革履’，不念‘草覆’。”我仅“噢”地回了她一声；翻书一看，“革”字认识，“履”字不识，翻开字典，和“覆”字形体虽然相近，读音完全不同。那个羞呀，想想自己，刚才还这么大嗓门读来着，真是无地自容！从此，我就一直认得这个“履”字和“覆”字了，走过路过眼里也常常偷偷着瞄瞄她了。

但，因为她数理化脚步总是踯躅不前，跟不上趟，所以整体成绩总不理想，甚至常拉在后面。家又在江北，一个贫困的县城，她跟随父亲生活，来到江南谋生，父亲望女成凤，花了不少心思，终于来到了我们学校就读。这成绩不理想，家境的不顺畅，面上有要强的心里，底子又有自卑的心里，总总混杂着，所以多数时候总是这么着默默无语，寂静处努力，总觉有些孤傲冷艳之感。偶尔也有自信奔放欢欣灿烂的时候，比如作文了，诗歌朗诵了，出墙板报了等等。但如烟花一闪，接下来还是默默沉寂，一边努力。印象中，她衣着总是整洁，发髻总是细致，学习默默努力，高二后，她只是越发专研她的文学诗歌了，话似乎更少，节日同学们的聚餐野游等活动几乎少有参与，现在想来，是否对自己的早日离去她早有预料？我不能知，只知道可惜了她的文字了。

我手上的这信纸，还是几星期前，晚自修上，我见她趴在桌上写什么文字，笔下那信纸是彩边带画的，特别显眼。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里，问她要两张，没想，她一下就撕给了我好几张。我真的高兴极了，因为我写信老是用作业本写的，模样甚是丑陋。所以为了这信纸，为了这一字之师，为了她多彩绚丽的作文（我常在校园黑板报上读它），今晨我想着无论如何得送送她。其实还有一个深层原因，我也清贫，同学聚餐野游我也少有参加，在我心里默默觉得，和她其实是同路人了。可惜的是，刚算认识就要分别，而且，或许今后再也不能相见了，心中不免落寞，等着她的将是怎样的前景呢？

记得当时，正为梅子哀叹，胡思乱想之中，梅子的同桌在我耳边一声:“诶！”——把我“诶”醒了。估计她已独自跟我叨咕了好一阵了，我没有在意听到，因为路已往回走了好长一段了。

“你真面子大哟！这信纸是梅子用那首诗的稿费换来的，我曾问她讨要几张用用，她推说没开封，都没肯给。她竟然全送给了你？你给了人家什么好处，她竟对你如此大方？”同桌芳瞪着两只黑溜溜葡萄般的眼睛直盯着我，似乎要看出个究竟来才心甘。我一脸委屈，说，没有呀！可她就是不信。接下来，就是默默无语，在这四野的白霜里走着……

“你是？”——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是？”我立刻回到了眼前，用同样的问来回答她的问。

“你是梅子”“你是?（我的学名）。”

“真的是你！”，我们不约而同，喜悦惊呼了起来。哪能想到，在这个偏僻地方，还能故人相遇了。人生之事谁能想像？

“你咋来这个偏僻的地方了？”她问我，一脸的不解疑惑。我没有把这几天来麻团一样的烦事统统细述给她听，只是略略地说了下，牵扯一些事，不得已来的缘由，“……都耽搁了好多天了，这不，正准备走呢！“我说。

她站着，静静地认真地听着，眼睛注视着我一眨不眨，如从前一样，不，从前没有这样，或许多年不见，突然的相遇，在这异乡小镇，往事突涌心间，反觉更加亲近了。她一直没有插话，满脸的惊诧，等又有人来问她买豆腐脑了，她这才想起我的油条还没炸呢！随之，一脸的欢喜之色，先对那人应了一声，“噢！”来了。然后对我说:“你看，把我高兴的，许久没有这样快乐了，我都忘了你是我顾客了，得给你炸油条了”。

共 6928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行走红尘，每个人的内心都珍藏着一份温柔的情谊。因一个人，念一座城，温暖一座城，从相遇的那一刻，天不再寒冷。这是一篇回忆青春往事的散文，溢满温馨。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作者因为有事去了北方的一个城市。那天白雪皑皑，没膝的雪覆盖了这个城市，天气寒冷异常。作者在事情无解而返的过程中，黎明时分去一个早点地摊吃早点，女主人靓丽的围巾吸引力他的目光，让他想起一个人，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就是思想中的人。意外的邂逅使他们都惊喜不已，一段青梅往事浮现在眼前。高中的他们，虽然没有说过彼此爱慕，但相处过的点点滴滴都说明彼此倾慕。梅子本是文学上很有潜力的，但岁月捉弄人，梅子因家庭原因没有读完高中，结束了彼此的缘分。那场分离至今刻骨铭心，历历在目。而今的重逢让作者和梅子惊喜之余感慨万千。由于梅子的忙碌无法叙旧，简单的对话中作者知道了梅子起起伏伏艰辛的人生。令作者欣慰的是，从梅子的装扮，作者依然看到了一个没有被生活打垮的梅子，依然是高中那个乐观自信的梅子。文章如行云流水，条分缕晰，叙事清楚，语言精练生动，情感真挚饱满，佳作力荐赏阅！【：欣月】【江山部·精品推荐 】

1楼文友： 18:11: 5 感谢作者赐稿星月，星月因你精彩！ 静守流年，文字开花

2楼文友： 18:1 : 1 一个人，温暖一座城。意外邂逅高中同学，引起作者对青春往事的回忆，细腻温情！ 静守流年，文字开花

楼文友： 18:14:21 期待作者更多精彩，愿在星月创作愉快！ 静守流年，文字开花

4楼文友： 19:06:5 在这样寒冷的冬季，因为有了星月，有了虽不见面却一直在身边的星月好友们，我们总感到暖，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这也是暖，也是恋，辛苦了，欣月，一清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哟！2016一清还是决定和星月一起，一起加油！ 让思维载着文字穿越一切，接近生活的真实，人性的真实，世界的真实，同时安顿自己的灵魂。

5楼文友： 11: : 8 美文欣赏，祝福美文成精，祝福作者佳作连连！

回复5楼文友： 11:59:08 谢谢友友留评，一清也祝福你，创作愉快，冬日愉快哟！

6楼文友： 11:59:10 暖暖的文章，真情感人，欣赏一清哥精彩，问好！ 轻拥沧桑，笑语流年

7楼文友： 12:19:55 恭喜一清名至实归，获得精品！ 静守流年，文字开花

8楼文友： 12: 1:02 谢谢老师友友们每次每次给一清的鼓励，刚才点的紧跟留言后面的回复，发了也显示回复成功了，就是不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私下刚问了潇湘雨，她说能见，可我回来还是没见，倒又见了大家新的的留言，就在这个后面回复框里一并回复了，算是一并谢谢大家了，这里倒是能回复的，是原因，还是系统原因，要是系统原因，咋别的友友空间能行呢？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让思维载着文字穿越一切，接近生活的真实，人性的真实，世界的真实，同时安顿自己的灵魂。

9楼文友： 12:4 :00 一个寒冷的冬日，一场奇特的邂逅，他乡遇故人，让这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也变得格外温情，一篇温馨的佳作，恭贺获精！ 写自己喜欢的文字，让别人点评去吧！

10楼文友： 14:18:12 温暖从心底涌起，温暖在心间流淌。问好一清哥，祝冬安！ 因为喜欢，所以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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