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

流年我跟区长去打猎散文

一天下午,区长对我说:“这几天你干得挺不错,明天就别烧茶了,我让拉旺去。你就跟着我到山上去转转吧。”我说:“工程这么紧张,您不在这里指挥能行吗?”区长说:“这几天乡长羊如指挥得挺不赖,就让他去干吧。你看到没有?这次来修路的群众大多数是贫苦牧民,你见有几个人不是吃的‘甲糌’(没有放酥油的糌粑)?很多人嘴唇都裂开口子了。区里又没这笔钱给大家买酥油。我准备上山去打两只纳亚(岩羊)。”我一听是打猎,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连连说:“太好了,太好了,我跟您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俩吃完糌粑,我背上自己的那支英式步枪,就跟着区长出发了。区长用的是一支美式步枪(那枪是1958、1959年国外反动势力在西藏空投给叛乱分子的。它的标尺可以左右移动,区长说那是为了打骑兵等活动目标时定‘提前量’用的。人们都管它叫三零枪。若说‘三零’指的是口径,我看那子弹的口径跟七九枪也差不多。为什么叫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区长当时没有说,我直到现在也还不明白)。同时他还斜挎着一只军用望远镜。

我俩赤脚涉过冰凉的强曲河,来到山脚下,区长穿好鞋,卷了卷裤脚,一会儿就爬到了半山腰的一条山沟沟后面,坐在一块石头上等着我。我费了好大的劲,喘着气爬到他身边。他又轻轻向上爬了几步,从皮套子里取出望远镜,探头探脑地往山沟下搜索了一阵子,回手将望远镜往我手里一塞,轻轻地将子弹推上膛,瞄准,然后只听“啪!”地一声,他将枪往地上一搁,说:“你在这不要动。”翻身就下了山沟,又过了好一会儿,背着一只羊子般大小的褐色动物爬了上来。甚至来不及跟我说上一句话,立即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小刀,只那么两下子,就从它肚脐处割下一个毛坨坨,顺手递给了我,笑着说:“哈,你的运气真不赖。给,送你一个见面礼。”我被区长这一连串的动作和刚才的话给弄迷糊了。他可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又在那动物的腿上、尻上飞快地割了几刀,真像是在变魔术,一会儿就将那动物两条后腿上的皮子剥离开来,将那两条血淋淋的后腿递给我。我急忙将那个毛坨坨放到地上,紧紧地拽住那两个蹄子。区长说声:“拽紧了。”他一使劲,那动物的皮子竟像一件套头毛衣,整个从它的肉体上被脱了下来。区长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将手上的血渍擦干净,又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找块石头坐了下来,这才笑嘻嘻地看着我,就像现如今的一位发言人,端起架子,在等着我这个“”来提问。

我想起了县里通讯员羊托送我来高口的路上,猎到一只狐狸后剥皮的情形。但我最想知道的还是那个毛坨坨到底是个啥东西?我就问:“区长,您刚才给我的毛坨坨是什么呀?”

“什么毛坨坨?这可是珍贵的麝香哟!”“麝香?它有什么用?”我的这两个问号,竟让区长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就好像我说错了什么话。他笑着问:“你进藏几年了?”我老实答道:“还不到六年。”他又问:“进藏后都干过些什么?”我说:“在地质队时,跑过野外,到拉萨后,在西藏地方干部学校学藏语文,后来又到堆龙德庆县下过乡。”他又用刚才那奇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这样看来,你还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嘛。可你怎么连麝香都不晓得?”接着他就告诉我,这麝香能治很多病,对医治外伤更是有特效。

他又指着刚才被我俩从獐子身上脱下来的那件“毛衣”说:“你现在连个‘糌库’(装糌粑的皮口袋)都没有,以后单独下乡吃啥子?这獐子皮可是做糌库的上好材料。带回去,我帮你请个人给鞣一下,做个糌库。还有这獐子毛,你瞧瞧,它可是空心的,是做枕头的头等材料,只可惜一只獐子的毛不够,等下次我再给你打上一只,你晚上睡觉就可以做好梦了哟。”说到这里,他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可突然,他一拍脑袋,说:“哎呀,差点忘记了一样东西。”他连忙走过去,扳开獐子嘴,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拿着刀子从獐子上颌处挑下两颗又长又弯的牙齿(后来我知道了那叫犬齿,而人们都习惯叫它獠牙),说:“我差点将这宝贝给忘了。”接着说:“拿着,这也是好东西呀。”

现在,又该我这个“”提问了。我问他 :“刚才您用望远镜瞧了半天,就不怕獐子被您吓跑了?”区长说:“獐子早上都要下沟来喝水,只要你小心点,一般不会惊动它。再说,它喝水的地方离我们还有点远,它哪里就晓得有人要打它?但是距离远,凭肉眼就很难分清公母了。”我问:“打獐子还要分公、母?”这句话又惹得区长笑了起来,他挤眉弄眼,故弄玄虚地问我:“老王,我先问问你,男人女人有哪些不同?”看似老实厚道的区长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想干什么?我说:“我又没有结过婚,我哪里晓得。”他睁大了眼睛,问:“你今年都多大了?”我老实答道:“26岁。”区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悲天悯人的样子,摇着头说:“我在骑兵团,汉族战友常爱说,男人活到二十六,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叫安逸呀。你倒好,二十六了,连女人是个啥样子都还不晓得?真正是可怜呀太可怜了哟。好,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我负责在高口区五个乡里给你挑个好‘兰嫫’(巴青藏语:妻子)。”他的这番话,弄得我既尴尬又害羞,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说:“您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呀。” 但心里头又不得不承认,区长的话还真说到我心里去了,七年前在岳屏公园那个“岩浆即将喷发”的晚上;1+2> 的“公式”,一齐涌上了我的心头……

经过了刚才的一番调笑,区长似乎有了一种满足,他不笑了,接着说:“母獐子没有麝香,打它只能是浪费子弹。再说,母獐子都打没了,今后到哪里去找麝香呀。”区长这句话又引起了我的兴趣,我问:“您用望远镜就能将公母獐子分别开来?”区长可能又感到我的这句话太可笑了,他也笑着说:“我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了,你偏还要来逗我。那我问问你,女人到底哪里和男人不一样?”我也紧紧地盯着他,却不晓得如何回答他的话。见我不说话,区长又问:“那好,你见过长胡子的女人吗?”我立即回答道:“见过!1956年在西安等车进藏时,我和老田去逛街,就在理发店里看到一个女人在刮胡子。我高声喊老田快来看,结果让那女子听到了,她跳下理发椅子,跳起脚来将我骂了一顿,还说我是耍流氓。”说完这句话,我自作聪明地说:“这下子我总算明白了,您刚才用望远镜是在瞧獐子的胡须呀。”区长无奈地摇着头,又叹了一口气,说:“跟你这样的死心眼,可真是兵遇到了酸秀才,硬是有理也说不清呀。刚才天才蒙蒙亮,距离又是那么远,我只有靠它……”区长说了句有头没尾巴的话,然后指着我还拿在手里的两颗獐子牙说:“你给我记住了:公獐子才有这样的大獠牙哟!”

我又问:“区长,若是没有望远镜那怎么打獐子呀?”区长说:“老乡们打猎,用的多是火药枪,距离远一点可就够不着了,他们都是靠“下其”(猎狗)将猎物赶到近处再开枪。就拿獐子来说,它们行动起来,公母獐子的体形、毛色、动作都不一样,经常打猎的人一看就知道。但这公獐子鬼得很,若是你将它逼得走投无路了,它好像晓得你打它是为了要得到那宝贵的麝香,它就会用牙齿将自己的麝香咬坏,若是附近有小河小水沟,它还会跳进水里去将麝香泡坏,这小鬼头真是精得很哟。所以我打獐子从来不靠猎狗,也不求近。因为我有这架望远镜,我还相信自己的枪法和手里这杆三零枪!”

接着,区长又得意洋洋地从我手里拿过麝香。这个麝香有点大,他用左手拇指、食指竟然圈不住。就又将右手的食、中、无三指竖着靠上去,才将那麝香圈住了。然后笑着说:“你今天运气真不错,这麝香足够一两了(也就是现在的50克)。”说完后将麝香递给我。我将麝香和獐子牙放进衣袋,问:“区长,您今天给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拿什么谢您呀?”“谢什么?”区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你到区上来了,今后我们就是同生共死的战友。又不是做生意,谢什么谢?再说,按照巴青‘日达左则’的规矩,这麝香原本就有你的一份。”我说:“什么是‘日达左则’?您快给我讲讲。”区长说:“藏族将野兽分为‘尖生’和‘日达’两类。‘尖生’包括狼、狗熊、猞猁、草豹和狐狸。它们都是食肉动物。我们打‘尖生’,要的是它的皮,那狼肉、狐肉可没有人愿意吃,在山上剥下皮子后就丢弃了。可是有一条老规矩,只要皮子还没有完全剥下来,随便遇到一个什么人,他就有权利分到一份猎物,藏话叫‘尖生扎志’。而‘日达’包括獐、鹿、黄羊、岩羊这些食草动物,我们打‘日达’,不但要它的皮,还要它的肉,但那内脏也没有人吃,第一件事就是要将那内脏赶快挖出来丢掉,只要内脏还没有挖出来,遇到的人也有权利得到一份猎物。藏话就叫‘日达左则’。今天我只是将我的那一份让给了你。”我说:“在来区里的路上,央托打到了一只狐狸,非要送给我做帽子,我给了他子弹。今天我就送给您20发英式步枪子弹吧。”没想到“子弹”两个字倒让区长高兴了,他嘿嘿地笑着,说:“好,好,好,子弹我就不客气了,要,要,要。但20发也太多了,你就给我‘阿滴’(五发)吧。”我真感到奇怪,这巴青的干部为什么都一个样,提起子弹就那么高兴,但又是如此地“客气”,多了不要,只要‘阿滴’?

区长抬手看看手腕上那块瓦斯针表,说:“哎哟,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打纳亚。”他从石头上站起身来,先将那张獐子皮搭到我的肩上,然后自己挎好望远镜,背起枪,说:“你先回去,我这就上山去。”我说:“您一个人能行吗?”他说:“你回去后,和扎西拉姆注意听着这边山上的动静,听到枪声就立即让拉旺牵马过河来驮纳亚。”我心想,你是去打猎,这可不像区干部老陈,在区门前那条索河边埋上几条钓鱼线,何时想吃鱼就去“取”,你的把握就真有这么大?但这句话到了嘴边我还是没有说出来。我指着地上的獐子肉说:“这‘日达左则’……”我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区长说:“不错,这是‘日达’。但它不适用‘左则’的规矩。因为公獐子肉麝香味太重了,我们从来都不吃,就留给葛吧。”“葛是谁呀?”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区长往天上一看,刚好有一只兀鹫展开阔大的翅膀,滑过我们的头顶。他说:“葛,就是刚才飞过去的神鹰。好了,你快回去吧。”

这时,我的视线却被天空中悬浮的‘葛’牢牢地吸引住了。只见它还在空中静悄悄地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圈,翅膀划过气流时嚯嚯有声,好像就连雪峰上面偶尔滑下一朵小小的云儿都能成为它利爪下的一团猎物。我想,它一定是发现了刚刚被区长丢到草丛中的獐子肉了。接着,它傲气地超低空在我俩的头顶盘旋起来,一圈、两圈,然后竟一动不动地悬停在了空中。骨质的弯嘴,犀利的双眸,粗糙的羽毛,尖利的鹰爪,看上去是那样地清晰,简直让人触目惊心。我的手也突然痒痒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扔掉了肩上那张獐子皮,拉开了英式步枪的枪栓。刚走出几步的区长听到了响声,转过头来一看,高喊一声:“老王你疯了,你竟敢向神鹰开枪!”话声刚落,人已经来到我的旁边,一把就将我的枪夺了过去……。

这时候,那只“葛”开始向前飞行了。望着它渐渐远去凝成的那枚小黑点,我真想肋下生出两翼,跟上它,融入苍茫云天。

我背着枪和獐子皮,很快就下了山,过了强曲河,回到了“伙房”。扎西拉姆一眼看到我肩上的獐子皮,笑嘻嘻地说:“日亚,日亚。”我问:“你说什么呀?”她指着獐子皮说:“恭喜你们打到了猎物呀。”就在这时,对面山上“砰”地传来一声枪响,一会儿,又听到一阵:“格嘿——嘿——”的呼声。没等我开口,扎西拉姆笑着说:“是扎西打到纳亚了。你快去工地,喊拉旺牵马去驮肉。”我说:“只响了一枪,可区长说要打两只纳亚呀。”她说:“他喊了,就是打到了。快去喊拉旺,别耽误了中午给大家改善伙食。”

我跑到工地,将刚才扎西拉姆的话告诉了拉旺。他二话没说,骑上他那匹早就栓在附近的枣红马过河去了。不到一小时,就和区长用马驮着两只纳亚回来了。我连忙过去,帮着将那身上还留有余温的纳亚从马上卸下来。我问区长:“我刚才明明只听到一声枪响,您怎么驮回来两只纳亚?”区长笑着说:“我刚爬上冬青山,就遇到一大群纳亚。一枪撩倒了两只,若是再开一枪,一匹马就驮不回来了。不讲了,快去帮忙煮肉吧。”

共 4801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一口气读完,不得不感叹作者的文字功底。作者用平实的语言讲述了整个打猎的过程,其中的对话不仅有趣,还包含了很多的知识信息,让我们对西藏人的生活又有了新的认识。西藏人打猎,这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但是我们看来,竟是那么的神秘和有趣。作者在西藏的生活,就是文字的来源。一篇好的文字不需要太华丽的词语,就像作者这样娓娓道来,更能拥有一种超越现实的体会感。好文,推荐欣赏。【 东东】【江山部精品推荐01 040507】

1楼文友:201 - 15:29:26 你在西藏的生活,成为了你文字的支柱。期待你写更多有关西藏的作品,让真正的西藏被人所认识。 一纸一年一年华

2楼文友:201 - 17:50: 衷心感谢老师。今后还请老师多指教。我一定努力,将那终生难忘的五十三年写出来。谢谢老师。祝老师万事如意!!扎西德勒!!! 我要将在西藏半个世纪难忘的故事写下来。

楼文友:201 - 08:52:02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 逝水流年 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回复 楼文友:201 - 09:08: 6 衷心感谢老师。是您们给了我学习写作的好平台;还让我遇到了这么多的好老师。再次谢谢老师。祝老师万事如意!!扎西德勒!!!

鲁南欣康饭前还是饭后

鲁南欣康使用说明书

鲁南欣康饭前服用

灯盏花产业发展市场包含哪些企业
孩子受寒打喷嚏怎么办
维生素D和D3的区别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