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散文我与外孙不得不说的故事

两个外孙，大的上初三，小的一年级，天天中午在我这里噪，有时还要延续到吃了晚饭再走。连带的，大女儿在这里用早餐，小女儿在这里吃午饭。甚而至于，还要住下。心安理得，理直气壮。我家老魔自是乐意，“颠儿颠儿”地给女儿给外孙使着。我不怎么乐意，但也“颠儿颠儿”地给使着。

【接驾记】

小外孙管接管送，偶尔老魔有别的事腾不出手来，就吩咐我去接。百十号人，挤挤地在学校门口，作一窝小燕儿状，张着大嘴眼儿扒眼儿望地盯着一队队出来的孩子。嘴里有一搭儿没一搭儿地说着：“接孙子来啦？”“嗯哪。你呢？”“外甥。”外甥也是外孙。（老家的这个称呼真有问题：外甥称之为外甥，外孙也称之为外甥）。然后，又不无幸福地说着：“唉，有了孙子，就当孙子啦。”“可不是嘛，当孙子的命儿。”有个老太太更绝：“我呢，都是礼拜天给老爷子（老伴）蒸锅馒头，够他吃一礼拜的，礼拜一就住儿子这儿来。要不你说咋儿办？”这位一听就是从农村来的。合着老头子不仅当了孙子，也跟农家好歹拉扯着的猫啊狗的差不多了。……

孩子们刚出大门口，就像野生动物一样“忽拉”散开。每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们，赶紧把书包接过来，手提肩扛，另一只手想牵下孙孙的手，人家早跑得没影儿了。于是，这些老头子、老太婆，“扭搭扭搭”地快速捣腾着他们臃肿的身躯，嘴里还要向着孙孙跑走的方向：“慢点儿，慢点儿，别跌喽……”明明知道他们听不到，但也还是要喊。

明智如我者就站在大门口的马路对面：我才不屑于去挤呢。小外孙出来了，我看到他，他没看到我，我也不直着脖子嚷。我知道，那时即使我有杨洪基一样洪亮的嗓音，也会淹没在那片嘘寒问暖的嘈杂声里。我也不挥手，我更知道，以我一米六零的高大身躯，所有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们如果不趴下，我的小外孙也是看不见我的。等人们虔诚地完成最为神圣的任务，心满意足地散开时，小外孙就看到我了，跑过来，牵着我的手。不过小外孙自觉，从不主动让我背他的书包。

那天出来时挺严肃，把课本放我手上就跑。回家的路旁就是广场，有各式各样的健身器，小外孙总要每样摸一阵。这次不是，跑到前边，又往回跑，然后往一个墙角处钻。哦，那里是个公厕：憋的。沉着如我者，也赶紧追了过去，那公厕蹲着的口比较宽，也很深，怕他掉下去，一边跟进，一边嚷：“慢点，站稳了……”他已经蹲那里了。据说有人给公厕一副对联：进门呲牙咧嘴；蹲下绝不让人。贴切！

回家学说此事时，小女颇带教训口吻地说：“那你不牵着他的手！”天，我代他屙算了。想起《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有人说，这人要是有了儿子，对他爸爸绝不可能比对他儿子好。信夫！

【回朝记】

中午时分，门一响，就听一声：“同志们好！”我赶紧回答：“首长好！”并不等他说第二句，我就跟着说第二句：“首长辛苦了！”每天中午都要像军委主席检阅部队一样对我和老魔进行一次检阅——这是我大外孙回朝了。我叫他“赵哼哼”，缘于他除了打招呼外，总要“呼哧”地喘出声来，哼哼唧唧地说上一句两句“累死我咧”。

小外孙叫“卑嚷嚷”（当然冠名权属是他姥爷我）。因为该人动辄高声大嗓，间或还有几声惨烈的尖叫。我揣测：他假使做地下工作，又假使被捕，很可能不用怎么动刑，就会成为叛徒。卑嚷嚷有个癖好：他跑得快，当然接他的老魔追他不上，他拿着姥姥的钥匙“噔噔噔”跑上楼，打开门后，马上关上，然后蹲在门后，等候老魔叫门。敲门不行，必得揿门铃，听到响三下“叮咚”，才笑嘻嘻地把门打开。他姥姥进来，也必得说一句：“你有这泡儿瘾？”其实我十分理解卑嚷嚷此举：老魔最怕费电，可外孙坚持敲门不开，必得门铃响。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呵呵。至于“这泡儿瘾”，据我考证，应当语出万恶的旧社会，那些吸食鸦片烟的，就是烧“大烟泡儿”，吸毒当然是有瘾的。久之，就把癖好之类也归于“这泡儿瘾”里了。

赵哼哼比较外向。有一次进门，顾不得哼哼，就大声说：猜猜看，这次期中考试，我在全年级的名次。 全年级五百多名学生，我就想办法往低里猜：后数一百？不是，你就好好往前边猜吧。前一百？不——是！前八十？不——是！前六十？你就猜吧。我还真不敢再往前里猜了，因为我知道他最好也只是前百之内。前四十！！！我似乎看见了他的小尾巴正在摇动。就故意长叹了一声：唉，一个从上学就没得过双百的人，怎么就一脚踢屁上了？阅卷老师准是在那时得病咧，一迷昏地……

“鄙视你！”我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答复。

卑嚷嚷学习成绩一贯不错，也一贯矜持。“双百”是平常事。回来把奖状戳着放在最明显的位置上，就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等我发问：“喂呀，这是谁的奖状呀？”他会远远地低着头做作业，必得说一句：“自己看呗。”

两位也不只是绝对地鄙视我。那次回得朝来，我和老魔正听广播电台的节目主持人给我录播的《还乡河随想曲》，赵哼哼悄悄坐在旁边听着。完了，我问他：“感觉怎么样？”“嗯，好，真好！”老魔说：“你姥爷写的。”“真的？”赵哼哼用一种异样而又崇拜的眼神盯着我：“姥爷，你写的？”我一脸不屑地：“这算什么呀。”“行啊，姥爷！”

【用膳记】

他们在我们这里用膳，伙食要高于我和老魔平时的标准，每天中午总有三四样菜，我乐得改善生活。到了周六周日剩我俩了，只能是剩饭剩菜度日。好在我呢，贫农出身，打小吃不饱穿不暖的，没有挑食习惯，故而各得其所，相安无事。当然，也有我极不爱吃，也吃不饱的饭菜，但因为外孙爱吃，老魔照做不误。比如这豆角面：把面条炒得硬硬的，加上豆角和作料，连饭带菜。我就从来没吃饱过。当然，有先烈们“为了下一代免除苦难，我们愿，愿把这牢底坐穿”的不朽诗篇，一碗豆角面，我也就甘之若饴了。

即使在座位上，我也自称我是二等公民。两位一等公民和女儿占据中间有利地形：菜都在他们面前。我在餐桌的一头，老魔在另一头。有时，两位一等公民还不无调侃地抢着坐我的座，说是体验一下二等公民的滋味。唉，说说，上哪评理去？不过，说来我也算是幸运的，俺家老魔呢？怕只是三等公民的份儿呢。人哪，该知足就知足吧。

入座后，我倒上半杯红酒，就着花生米，照例要对埋头用膳的二位问一句：先生们，今天有何？赵哼哼要是心情好了，就会告诉我：谁谁肚子疼了，想回家，老师给家长打，家长关机。就这狗屁！要是心情不好了：今天老师没有咬学生！听听，什么话！也是我告诉他的：狗咬人，不是；人咬狗才是。推而广之，学生咬老师不是，老师咬学生才是。于是，他就用这话搪塞我。这东西！真不是东西！

这次卑嚷嚷抢着回答了我的提问：“我们班的同心圆……”我赶紧截住他的话头：“啥？同心圆？有没有叫抛物线的？”“丛—欣—媛！耳朵吧！”还狠狠地剜了我一眼。“嗯、嗯，姥爷不是耳朵聋嘛。”我解嘲着。“今天老师在他手背上写了一个字。”“写了什么字？”“写了一个‘田’字。”“为什么？”“他总忘了带田字本。”呵呵呵，有意思。这就叫！

不过每当我们说得兴起的时候，老魔总会插上一句：“食不言，寝不语。快吃，吃完做作业。”

我喝着小酒，看着他俩吃饭，忍不住就想乐。我只要一乐，赵哼哼就敏感，总要问一句：“乐什么乐？”我说：“看你俩吃得多好呀，跟小猪崽儿似的。”在老家养猪，一只小猪崽不如两只小猪崽好养，吃食抢着吃。这就是物竞天择。此时的赵哼哼五官就会挪位像猫一样冲我“呲”的一声，顺口一句：“鄙视你！”该人从小跟我玩时，曾受到我多方“关照”，故而耿耿于怀。比如画个小孩，屁股后面由小到大一串圆圈儿，写上“赵汗青（乳名），狗屁崩。”我总用蔑视的口吻说他俩“你懂个屁”，于是卑嚷嚷刚会说话，就会用“屁屁”反驳我了。现在，皆因卑嚷嚷吃饭后嘴上油渍麻花，我总要叮嘱他一句：擦擦屁股。卑嚷嚷一边擦，一边还要对我说一句：“我真受不了你！”唉，在我家，他还受不了我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

【陪玩记】

一般来讲，我是不爱跟他们玩的，同理，他们也不爱跟我玩。可有时他们实在没人陪着玩了，就退而求其次，我呢也只有纡尊降贵陪他们过两招儿。赵哼哼跟我下棋：象棋、跳棋、五子棋，我坚决贯彻赢干吃净方针，毫不手软。最后，他也不跟我玩了。现在有了电脑游戏，就更不屑于和我玩了。我坐在他旁边，讨好地问：“玩的是什么呀？”人家头也不抬：“告诉你也不知道。你也就会玩个蜘蛛牌什么的。”咱只有灰头土脸地点头称是。

小外孙好歹给个面子，找我跟他玩斗兽棋：大象胜狮子、狮子胜老虎、老虎胜豹子、豹子胜狗、狗胜狼、狼胜猫、猫胜鼠、鼠胜大象。没玩过。小外孙信誉旦旦要赢我。不过他一是低估了他姥爷的智商，二是小看了我争强好胜的性格，会连一个小屁孩儿也不放过，三是因此而产生的赖。我跟他周旋一会，趁他去卫生间的机会，一下子动了几个子儿。在他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杀得他大败亏输。小外孙极其沮丧，我则毫不掩饰我胜之不武的得意。吃饭时，小外孙递给我一个纸条，上面画着个小人儿，一幅傻呵呵的样子。在小人上下左右题满了字：哈哈，你是个大笨蛋！

估计这下他心理平衡了。呵呵。

大外孙经常一言不合，就跟我动手动脚。那时他个子小，我不怎么怕他，如今他一米七多了，只要他一伸手，我就告饶：“中了中了，我服了你了。”久而久之，也就不跟我动手了。不过小外孙继承了他哥的优良传统，动辄跟我来个“全武行”，嘴里还嚷着：“给你来个‘野马分鬃’；再给你来个‘单鞭式’……”都是从我太极拳中趸来的“招式”，当然比他姥爷打得还非驴非马。

今天是周日，他们没来，觉得多了些什么，也少了些什么。多了些什么呢？冷清。少了些什么？说不清了。

共 810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常言道：“隔辈亲，亲又亲”。“舔犊之情”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就老年人而言，天伦之乐乃是人间至乐。年轻时因诸多原因而未能顾及和儿女的亲近，直到老来赋闲，终于让这潜在的“爱幼”心理在幼辈身上得到释放。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年龄的差异、阅历的不同、喜好的不同都化为生活中的喜剧。这篇散文作者秉承了自己一贯的为文风格，语言生活化，人物白描化，行文流畅、自然、简洁，诙谐幽默，因而使得这类家庭题材的文字愈发其乐融融，温馨祥和。这不仅源于作者对生活的达观，更得力于作者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文学联盟大力推荐。【：文璘】 【江山部·精品推荐1 】

1楼文友：201 -0 - 1 20:41:56 简洁而风趣的语言，醇厚如酒的感情。问候老哥！学习，致敬！ 寒冰在近，孤寂无边

2楼文友：201 - 11:1 :15 随缘兄不愧文字高手，信手拈来，举重若轻，不服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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