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耕读之子的文学梦随笔

我一直以“耕读之子”自居。耕读之子自然以耕与读为主业，然因二十来岁时跳出了“农门”，耕已不能为继，读却颇为不顺，一路蹿蹿跌跌。

回顾读书之路，势必涉及出身。出身是个“球”，就像如来佛的手板心之于孙悟空，人终其一生也只能在这个“球”里挣天下，即便是后天强旺的，最多也就把这个“球”撑得或吹得更大一些，个性太强旺的兴许还可能把这个球撑或吹炸，那他一生就前功尽弃了。我这个人还算比较“阳光”，也比较坚强的，但就是怕追说出身，一说起出身这“老底子”，我就心酸胸痛、眼泪八撒。为何？因为我“生辰八字”不好，倒霉啊。你看，我出生在一个老上中农家庭，生就的“贱命”，连地主富农的子女都可“教育好”，唯“老上中农”的“弯弯绕”（浩然长篇小说《艳阳天》中人物）遗传改不掉。“老上中农”，按当年的“集体意识”，就是这样一些人：他之不贫，是因了“弯道子”或“鬼点子”多，并像泥鳅样滑，像墙头草样随风摆；他之不富，是因了“胆子小，没担待”，天生地随大流跟风，不可能“闯潮”和“开辟新天地”；正是因为他不贫又不富，易自得自满，他们并不痛恨“万恶的旧社会”，而进入新社会，土地、财产、乡间话语权打乱后重组，虽未对老上中农伤筋动骨，也没让他们“讨到好”，故他们对新社会也不是由衷地拥护。你说作为这个阶层里的一员，我是不是打成长为细胞起就“站错了队”？！由于在人生的起点站错了队犯了“路线错误”，导致我“脚踩西瓜皮，一路滑下去”，几乎难有止境。

五十个春秋若屋前的大江流水般逝去，我“滑”到哪步田地了呢？站在你们面前活生生的我，你们（指高中校园文学社的社员）此时已然亲见，我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啊，呵呵。总之一句话，我爬起来了，如今活得还算有滋有味。因何？读书帮了我大忙。书是憨头的药，也是“孱头”的强心针啊。

1.饥渴与稀缺

我家说是“老上中农”，其实祖祖辈辈都是“攥犁尾巴的”，以种田打土垡为生。全靠勤俭持家，到我父亲名下，总算像模像样地读了几年书（五年私塾）。可等我初“醒事”时，家中也早已片纸皆无，因为私塾里没有书本可发，连父亲手抄的《三字经》、《增广贤文》等读物也被别人“一借永不还”了。儿时只知好玩，不晓得收藏，小学课本一俟学完便拿来叠成“菱角”给“扳”光或者作手纸给“揩”完了。上初中、高中，多是“学工学农学军”，自然没什么课本和书，整个一“无产阶级”。不过，有一句话还是时刻记在心里落实在行动上的，那就是父母亲和爷爷经常告诫我的口头禅：“书是憨头的药”。

是啊，孩提时的心田，最需要的，就是“书”这味“药”似甘霖样的濡润。可我儿时的心田里，却常常龟裂、干渴得冒烟。

家里一贫如洗。除了我的课本，连印有铅字的一本薄册子也遍寻不着。学校发的书仅语文和算术，那是只需在课堂上即可看完、弄懂的呀。一日放学回家，破天荒发现了一本书，两眼不由一亮：《棉花病虫害防治》。我如获至宝，一口气把它读完。其中的插图，我象缓缓地含化一颗十分难得的水果糖一样，有意地攒着慢慢品味，强忍着一日只看一幅，把其余的用作业本遮住。我细细地端详，轻轻的抚摩……至今，我的脑膜上仍依稀可见当年的印痕：红铃虫象点了“状元红”的泰国丝苗米粒，红蜘蛛象银河闪着红光的星星，棉铃虫象刚孵出没几天的蠕蠕春蚕……上中学了，语文、数学之外，多了几本化学、物理和英语课本。课内读物是增加了，可我的胃口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猛涨了许多呀。一大钵花卉只给它一小酒杯水，还不够湿及根周一圈，钵心的土仍是干涸的、瘦硬的。

实在忍不住饥渴，好说歹说找邻居家的小学生借来一本连环画册，记得叫《金沙江畔》，写打仗的，一弄到手便秘藏于口袋中，趁上英语课时（我提前预习过，能写能读了），放在抽屉下偷偷看起来。那感受，那美劲儿，几如亚当夏娃于伊甸园偷食禁果，别提多来神！然而，可能由于我的快意情不自禁地写在了脸上，被老师发现，哗地一下给掳走了。自然，挨站、写检查（在校期间唯一的一次）是免不了的啰。“面子”被鄙倒不在乎（尽管我特别看重面子），在乎的是搜走了我好不容易借得的书，硬是生生地苦煞了我。搜走的书肯定是索不回了，即使索得回我也无颜无面去死乞白要。还人家一册新的？说得轻巧，哪来钱买哟。家里穷得叮当响，父母一年忙上头，抵除所分取的口粮款后，还超支一大砣，哪有钱供我买？！连确实赖不脱的每学期的五块钱学杂费，都是靠我署假期间寻牛草换来的。怎么办呢？寻牛草的季节未到，何况也未放假，没大块时间。被逼无奈，只得忍辱负重，利用每天放学后天黑前的一段空隙，到同村的一户殷实人家里去，找这家的同学套近乎，帮他剁猪草、淘猪草、缠柴把子、扫宅台子。这样，一连“绵”了一星期，才羞答答地开口，向同学要了一本丢了封面掉了尾巴的腌菜样的小人书，尴尴尬尬地还给邻居家的小学生。邻居家的小学生深知我家底细，“放牛伢子赔不起牯牛”，把我也无奈何，做出一脸的鄙夷之色，方作罢。

吃一堑，长一智。吃过这次苦头后，我并未戒除喜看书、四处求人借书看的“恶习”。但借到书后，我宁愿暂时强抑住“吃热粑粑”的强烈食欲，也不冒险在学校里看。那一时期，什么《三家巷》、《苦斗》、《连心锁》、《鸡毛信》呀，《苦菜花》、《红日》、《敌后武工队》呀，《红岩》、《林海雪原》、《铁道游击队》呀，发黄生斑的、无头无尾的、筋筋吊吊的“字书”、“黄书”，都被我从本村和周围各村不知哪家哪户的厢柜屉格里给“发掘”了出来，用轻轻的、絮絮的、热热的祈求给借了来，于夜深人静鸡不鸣狗不叫之时，借一盏如豆的油灯光苗，一行一行地、不漏一字地给狼吞虎咽似地“吃”完，一丝一缕地“啃”完，有滋有味地“嚼”完……

“半大糙子”的心田，恰如“架子猪”，正是长身心的旺季，上十本书怎能满足我的渴求？从孩提时代起，到上小学、初中直至高中毕业，我的心田对甘霖的渴求就从未满足过。

从干渴到半干渴，恓惶与屈辱中，我勉强度完学生时代。灰溜溜地“回乡务农”了。作为老上中农的儿子，“推荐”上大学自然连做梦都不敢想，“入党入团”同样没我的份，我决计象父母一样，与“犁尾巴”、“挖锄把”结为终身伴侣了。

老老实实地种田，拼命地干活，以身体的劳顿来冲淡心灵的饥渴。可总有点不甘心。无论哪一方面都不比别人差，为何别人能上大学、上中专，能招工能入党，最不济的也能当个民办教师，我就一件也轮不上？心不平、口难鸣，这口“气”如何得平！枉哉！日出下田去，日落荷锄归，洗罢澡吃罢饭，余劲无处使，青春的活力要发泄，四处寻觅突破口。寻寻觅觅，浮浮躁躁，终归还是忘不了书！作为踏上了社会的一员公民，我调动起所有社会关系，为我筹措精神的食粮。书一本一本地读下去，浮躁一点一点地淡下来，渐渐地、渐渐地，我进入了书中的角色。这时，我居然忘了“病痛”，忘了忿懑，忘了冤屈，忘了不平，疲惫不堪的心灵似乎有了一个休憩之所，甚至于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温馨柔软的纤手在抚慰我受伤的灵魂。

那时真难得谋到什么好书，霉黄的旧小说，新出的《艳阳天》、《金光大道》、《闪闪的红星》，小人书，包括手抄本《少女之心》及后来的《第二次握手》，抓到什么看什么，真有如“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饥渴之时食稀缺之粮，胜却山珍海味无数，并且满口余甘。然而，饥渴的感觉也是不大好受的，除非矢志不渝减肥的现代人，他们有强大的“信念”支撑，明知其苦不堪言而为之。每读完一本好书，或在劳动间隙躺在散发着青草香的田埂上“打方”，或在夏日独坐于宅后竹林里“歇晌”，甚至是担水粪挑西瓜跑长途的时候，我就默默地苦苦思索：某主人公比我的命运还糟哩，人家虽然也曾在邪恶势力前下跪过，然而终于觉醒了、自强了、自立了，最后获得了自尊；某主人公受了那么一小点打击，遇到那么一点坎坷，竟一蹶不振，消极颓废了，这可不值得。在它洒给我的甘霖滋润下，我彷徨的心慢慢地有了着落，我龟裂的心田慢慢消融了裂缝，濡洇了瘦硬的坷垃，不知不觉间，耷拉惯了的头也抬起来了，低眉顺目的双眼也敢正眼看人了……是书把我从烂泥坑里扶了起来，是书领着我去叩命运之门。

2.短暂与无涯

我阅读的属于自己拥有（即“收藏”）的第一本书，是1979年在襄樊读中专时，向上海辞书出版社邮购的《辞海》上、下册。那灰色硬壳封皮、砖头般厚的两大本书，合计10.85元，邮资1.10元，几乎花去了我一年的“积蓄”。我读中专时年龄已较大了，是赶的高考的末班车。从肩负协助父母“养家糊口”之责的“一等劳动力”，摇身一变为依靠父母亲供养的学生，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再需要钱，也绝不向父母亲开口，何况作为“超支户”，家里也没有现钱。因为当的班长，与班主任关系好，给弄了个“甲等助学金”——每月17元生活费。这区区17元，买饭票4元5角，菜票7元5角，牙具肥皂等平均每月2元，剩下的就是我的书款。每天两毛五分钱的菜金怎够用？我自有办法：“痨其心苦其嘴”。别人吃包子我吃馒头，别人吃炒肉我吃水煮茄子，肚子饿了就读书充饥。每年两学期仅10个月有生活费，也就等于我一年仅有 0元可用来买书。 0元中，订《青春》《中国青年》《山西青年》等杂志花去12元，看《小花》、《庐山恋》等电影花去几元，所余刚好购买《辞海》。之所以宁可“痨心苦嘴”也要买书，为的是医治我之“憨”。我排行老大，先天秉赋本来不差，但因我儿时生性腼腆，怯于交际，丧失了很多学习别人长处、开发自己智力的机会。别人都在进一步聪明，自己没进步不就等于是个憨头嘛。这两本花了我近一年积蓄的《辞海》，伴随我走过了三十年历程，至今仍是我亲密无间的工具书，只是她的册页已被我的手摸腻得由白变黄了。

参加工作之后，手头有了开支权，便尽囊中所有大购特购各种新出的名著，常常在买书现场就迫不及待地捧读起来，真如“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工作和生活比较有规律时，每天夜晚就是我读书写作的黄金时间，也是我精神遨游的自由时空。拙文《我的温馨岛》即反映了此情此境。

“我临窗独坐书桌前。左侧一盏小台灯,右侧千卷不言书,窗外黑漆漆，房后漆漆黑。一个未被黑暗侵袭的小天地，一个可爱的小天地。只有在这个小天地，我才能被洗净白日里的尘嚣，干干净净、轻松利落地沉入黑甜的梦乡，快乐地徜徉于思想的 。

像恋人盼约会花前月下，像游子盼归温馨的家，我一天中最大最诱人的盼头，莫过于盼深夜我独拥这爿窗。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泡一杯绿茶，从从容容地面窗而坐，随便手拈一个本子摆一支笔，两眼坦坦然然地直视窗外的夜幕，名利全抛，宠辱皆忘，“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文思泉涌注笔端，便如春蚕吐丝，文章娩出。文章是好是歹且不去管她，宝贵的是能独享那一份阵痛之后的满足与欣慰。即便文思滞涩，笔端笨拙，仅那一份黑甜也够一消受。思想松了绑，感情作深呼吸，心灵的翅膀解除了羁绊，感官得到了解脱，整个灵与肉赤条条、活脱脱，好不快活。小台灯给我以光明，更给我以温馨。经我挑选而入的书给我以充实，更给我以警策。灯是我知心的朋友，书是我和善的导师。灯伴我长夜独行，书领我叩命运之门。古人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又云：男子拥有千卷书，胜过管辖百座城。双臂兼拥二者，岂不足矣。

我爱深夜里的这爿窗。尽管窗外的世界很无奈，尽管窗外的人们比我有能耐。我爱深夜里的这爿窗，且把窗外无奈的世界纳尺幅，笑将窗外能人的作派入拙制。

唉，深夜里的这爿窗呵，我的温馨岛！”

首次批量购进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刚印的《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儒林外史》。此后成批搂回的，主要是文学、美学方面的古今中外经典作品、著作，兼及历史和人物传记等。这批“复出版”名著，给我打了个坚实的文学“底子”，使我受益终生。1985年起攻读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促使我读书买书，购书藏书更加强了专业上的深度和系统性。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文学为主题的购、藏、读基本完成。那时，恰逢几位文友兴起古董收藏，我跟着跑古旧书店，又追求起文学书籍的旧版本，特喜追收、觅藏粉碎“四人帮”之后即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重印的中外文学名著，上海译文出版社重印的外国文学名著，和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的历史著作。在古旧书店积满岁月尘埃的故纸堆中，以及废品收购站如山的废旧报刊缝里，每发现一本所需之书，就像在茫茫人海中惊喜地发现了一位久违的故交，心中溢满重逢的喜悦和美妙。如今，宜昌、荆州以及武汉一带的古旧文学书籍，已很难有我们“渣货仨”看得上眼的了。而自己欲藏欲读的书已大致入库，总量在 000册左右；读过并入库的文学期刊在 000册以上，其中多有现已甚为珍贵的创刊号，如《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俄苏文学》、《当代作家评论》、《当代文艺思潮》、《小说评论》、《评论选刊》、《外国文学评论》、《长篇小说选刊》等，上面的多数篇章我都读过甚至“嚼”过，还留有我的批注。

共 8209 字 2 页 转到页 【编者按】书是憨头的药，也是“孱头”的强心针。五十个春秋若屋前的大江流水般逝去，“出生后遇到家大口阔，长身体时遇到‘三年自然灾害’饿肚子，上学没几天遇到‘停课闹革命’，‘高中毕业’时遇到‘回乡务农’，好不容易赶上高考末班车跳出‘农门’，没奈何二十八九了抓紧结婚，做了父亲还得赶紧挣个大学文凭，‘饭碗’捞稳了才赶紧抽空从文”的业余作者，一路走来，作者从“饥渴与稀缺、短暂与无涯、眼高与手低”三个侧面，回顾自己读书的经历，有经验，有教训；有趣事，有苦恼，历经风雨，最终进入“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做一个“悠闲读书郎，快乐写作者”的人生境界。作者的读书经历，追逐文学之梦的经历，对广大文友有一定的启迪。尽管出生背景、人生阅历、文化学历等方面存在差异，但追求文学的梦是相似的，追求文学的道路、读书求知的道路的坎坷与艰辛是雷同的，我们唯有不管东南西北风，追梦逐文不放松，悠闲读书，快乐写作，才能真正体悟读书与写作的乐趣，才能有所收获。全文语言朴实，运用了大量的民间语言，可见作者深入民间、植根民间的功底，这样的随笔，接地气，有人气，大家爱读；全文结构严谨，三大段落，并列摆布，又层层递进；主题鲜明，事例生动，富有哲理。感谢作者跟大家分享丰富而多彩的追梦经历，感谢赐稿，期待更多精品力作！【：航帐】【江山部精品推荐01 10050 】

1楼文友：201 - 09:29:47 社长辛苦啦！假日里，一大早的，深表感谢！ 悠闲读书郎，快乐写作者。

2楼文友：201 - 1 :09:5 家里除了语文数学的课本，其他的一本课外书也找不到，那个时候，家里岂是一个穷字了得。所幸当时家里还有父亲收集的一些古书，虽然看不懂，倒只能没事翻过来对着字典一个一个的检查着来看。后来大了，进了中学，老师们知道喜欢读书。都很乐意把自己的藏书拿出来给我阅读，慢慢的我就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从老师那里蹭书看的投机者。 你和我的距离，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回复2楼文友：201 - 08:4 :29 谢谢总编朋友捧场！

楼文友：201 - 15:05:05 感谢文朋诗友节日期间坚持为笔尖投稿，祝大家笔健文丰，节日快乐！ 我手写我心！ 航帐文友群：2 ，欢迎参与交流！

回复 楼文友：201 - 21:19: 6 社长太客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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