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路上那行或深或浅的脚印散文

“爸”，我刚写下第一个字，笔尖不由的一顿，迟迟不肯下笔。久到思绪在脑海中回旋N圈，钢笔在风中变得干涩。终于落笔了，却写下一行，划掉，再写下一行，又划掉。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这样一个男人，任是我把所有学过的、见过的词都翻过来，覆过去，也没有找到一个词可以镶嵌到那个字前面。忽然，“可爱”蹦出了，伴随之后的是辛酸。

记忆里是个很炎热的夏天，还是在老家的时候。树上的鸣蝉不知疲倦的吵闹着，树叶绿的阴森刺眼，拂过耳边的轻风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总之，一切使人感到沉闷压抑。不远处，被太阳烤焦而干裂的黄土路上，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追逐打闹，欢乐使他们忘却了酷暑的闷热，忘却了母亲交给他们的任务--喊父亲回家吃饭。这笑声打破了压抑的牢笼，回荡在村口，如水面涟漪，向远方荡开，传到很远。

“兴尽悲来”这句话没有说错。下一刻，我就眼睁睁看着弟因向那个男人寻求庇护而倒在他的车下。那一刻，我傻眼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流动，天地间只剩下了我和那被定格的一刻。视线中，那个男人刹了车就往下跳，把轧在车轮下的弟抱出来，然后蹲在路边，目光紧紧锁住他怀中的弟，却空洞而呆滞无神。我看到了那个男人耳鬓的白发。他没哭，但我知道他的心在替他恸哭，嘶哑的哭声令天地动容，令日月失色，令万物哀伤。他怀里的弟眼泪顺着眼角流的满脸都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默默地流，默默地流，是痛的吗？

我想如果这是某个连续剧镜头，看着画面中两个愣子，观众都会破口大骂“傻啊！还不赶紧送医院！”如果我是旁观者，我也会这么做。但我不是！我是事中人，困在迷途，找不到方向。我更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悲伤、愧疚、懊悔、自责不约而同地袭上心头，像一场倾盆大雨，把我浇的浑身湿透；像一根鞭子，打得我遍体鳞伤。我陷在悔恨和自责的旋涡里，不可自拔。一阵凉风吹过，刹那，我惊醒了。惊慌失措的我哭着跑回家找母亲，她果断地提出把弟送医院。是啊，送医院，我们两个像漂浮在海上的人，终于扒到一棵横木，才立刻行动起来。那一刻的悔恨让我记了近十年，我知道未来还会一直记得，直到记一辈子。不知道亲手把孩子轧车轮底下的父亲会悔恨成什么样！会不会想直接拿把刀把那不及时反应的手给剁了？不得而知，不能想象！别人的回忆是在享受过往青葱美好的岁月，而我和那个人的回忆是在找虐，虐精神，虐灵魂。以后的某天夜晚，突然因为一个场景而惊醒，头上大汗淋漓，心中颤栗不止。后半夜，又该怎么睡着！徒留下寂寂寒夜，窗外飒飒冷风，院中一地凄凉和黑暗中两双瞪大的眼睛。

仔细想来，那个男人从没喊过痛，从没流过泪。即使在最六神无主，最痛彻心扉时，也默默接受，他是极坚忍的，是我一生祈望的高度。饭桌上，偶然一瞥，看到他大拇指很大一块都是鲜血淋淋，伤口处还缀着一块肉皮。我全身顿时一颤，心疼地问他：“怎么搞的？”他头也没抬，只是轻飘飘回一句：“不小心碰的。”然后缄口不言。我自顾地去找碘酒和剪刀。东西就是这样，用它时，累死累活你都找不到；不用时，随便一走都能戳到你眼睛上。那个男人随口说：“不用找了，过来吃饭吧。”忽然想起我和弟小时，为了在妈面前争宠，一点小伤口都能呺半天。不过长大再也没做过了，却也没这般坚忍。

我从没想过他这个人也会有铁骨柔情的时候，就像班头突然对我笑了，那般让我惊悚。那天，我关了防盗门，骑上车准备出院子。一抬头，看见一个黑影向我走来。我还没反应过来，那黑影先开口了：“你走吧，我来锁门。”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会。平常是我出院子后，再锁院子的大门，他只是看着我忙，绝不动一下。平时回家也是，他往沙发一卧，两腿随意搭到桌子上，眼睛盯着电视，嘴里还不忘指挥着我们。任我们忙的死去活来，他都永远一幅“我是皇帝，你们都来侍候我”的样子。每次在我睡后，把我叫起来给他关灯。带着困惑，我骑车走了。莫名其妙，明明还是寒冬的冷风，依旧如昨日在耳边呼啸而过，正大光明、得意洋洋从袖口、领口钻入，遍布全身。但出奇的没有感到一丝寒冷。我扭头向东望，应该是出太阳了吧。

时光渐渐飞逝，来来往往的人依旧行迹匆匆。同一个红灯路口，似乎昨日经过的那个穿红衣服的孩子，今天就变成了一个红衣少年；路旁的高楼一夜乍起，又匆匆中把崭新亮丽退了暗淡颓旧；初时栽的行道树苗，也成了参天大树，高大繁茂；早年墙头的小草，经过多次的城市建设，再看不见踪迹。我也猛然拔高，比那个人还高。我们会一起讨论，历史，交流不知从何时起也变多了。我常说：“我比你高。”他总是闷闷不乐，倔强的说：“怎么可能！”我挑衅道：“站起来，比比看？”他就愤愤不平地伸着脖子说：“比就比，谁怕谁？”可他没有一次站起来过。

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抱”了一个，走到哪“抱”到哪。逢年过节也是，低着头，在屏幕上飞舞。我和弟也不例外，我聊，他打手游。那个人被我们无视了。他不甘心落后，就跑去买了个智能机，结果用指头戳了半天，也没戳出个名堂。我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他虚心地找我当老师，我当然尽职尽责的一点一点教他使用。因此，我内心很是得意，他是我老子，用长辈的口吻教训了我近二十年了，终于有一回要请教我了。

那个星期天下午，我正在被子里蒙头大睡，隐隐约约听到一阵上楼声。下一瞬，他就把我从被子捞出来，急着说：“我没电了，快快快！你充电宝呢？”我一愣，这个当了半辈子老古董的人居然知道充电宝！还知道我有！我找出充电宝给他，听到他边走便抱怨：“恁大！塞兜里多不方便。”抱怨归抱怨，他也没舍得豪气地把充电宝扔给我。再后来，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东西，吵嚷着让我帮他申请，还要加我好友！这事我推了很久，很久。

已是暮秋，天气总是阴沉，淅淅沥沥的雨水从未断过，地上积了薄薄一层水，深的地方形成一个个不浅的水坑，漂浮着满满的梧桐残叶，被遗弃，被践踏，被浸泡，看着一副好不凄凉衰败孤寂的样子。这是一条路，神秘、幽深，仿佛通向很远很远。虽然不知究竟到达何方，但隐隐约约可见路的尽头是一片白光，诱引着路上两个小小的身影痴迷般的疯狂前进。走着，跑着，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身体被拉的欣长，棱角被描的分明，眼睛被填的深邃，脚步渐渐坚实。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串或深或浅的脚印。这留下脚印的那个男人似乎想要追上前面的身影，前一脚跨的极大，等落了地踩到的又总是空落落的脚印，于是只能艰难勉强地跟在后面。

慢慢地，慢慢地，“那个人”渐渐化成了一个字--“爸”。

共 2568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文章开头作者写了自己在为自己的爸爸写文章时的纠结心情，写了一行在用笔划掉，把作者对爸爸的感情动态描写的淋淋尽致，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百般纠结的时候作者终于下笔了，故事发生在那年炎热的夏天……生活中总是出现一些意外，那时的‘我’不懂父亲将自己的儿子压在车底下是怎样的感觉，不闻不问。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让‘我’难以理解。时光流逝，‘我’和弟弟也长大了，经常玩，爸爸为了我们不忽略他自己也玩起来，还虚心请教于‘我’。渐渐地‘我’明白了爸爸的心里一直默默的守护着路上那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串串脚印让‘我’读懂了‘那个人’就是一个字‘爸’。文章语言流畅，内容丰富，感情真挚，写作手法独特，倾情推荐！【：夏沫】 【江山部·精品推荐】

1楼文友： 00: 5:16 文中的爸爸虽然不小心犯过错，但确实是一位可爱的父亲！！！ 没有什么事情是玩玩就算了的！！！

回复1楼文友： 22:08:2 不是他冷漠，而是为他心疼，直接原因不是我，我都愧疚的记了十年，何况一个爱孩子的父亲。其他很好，谢了

2楼文友： 10:1 :44 我也早想写这么一篇。 合欢蠲忿，萱草忘忧。

回复2楼文友：- 1 15: 4:01 等着你的，期待你的父亲

楼文友： 10:21:14 故事真实感人，由开始的 那个人 给读者留下一个悬念：那个人究竟是谁？到最后一个 爸 字才水落石出，由开始的感情纠结到最后的父子融合，故事构思犀利清晰，也是本文的亮点所在。感谢您为雨墨获精，期待更多精彩！

回复 楼文友：- 1 15:4 :22 恩，也就这么一个可爱的父亲，总要给他写一回，赞美他一回。

4楼文友： 12:42:25 其实，我们的爸爸都很好就是我们理解的少！！这也因为爸爸总是不爱表达和表露的原因！祝贺你为雨墨添精！！！！ 没有什么事情是玩玩就算了的！！！

回复4楼文友：- 1 15: 6: 9 赞同！也是长大才试着去理解他

5楼文友： 17:10:28 拜读佳作！ 多愁善感，好弾秦筝，时刻都在穿越的“久”千岁。

回复5楼文友：- 1 15:40:54

6楼文友： 18:57: 9 寒冰拜读佳作，遥祝写作愉快。 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寒冰若水天涯梦，伴你万世渡轮回。

回复6楼文友：- 1 15:40:17 君子之间不言谢，一直看到你在我文章下留言，心意领了！

7楼文友： 12:09:01 在墨香的世界书写云淡风轻，在文字的海洋过尽千帆，婉约的文字激起浪花朵朵。作者内心细腻将丰富的情感融入在文字之中。寒冰拜读老师佳作，遥祝写作愉快。 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寒冰若水天涯梦，伴你万世渡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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