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散文的百家盛宴

梁瑞郴

《炊烟生长》是湖南省散文学会成立以来的第二本会员年选。面对年选，我的确有太多的话想说，然而，在我的思想之中，总会勾起对一件往事的回想，40多年了，只要偶一触发，那往事便会如约而至。

初冬时节，学校组织的文艺宣传队来到一个山村。这种山村在我们湘南算是中等规模，100来户人家，400多口人。宣传队员被分派到各户食宿，女队员是2人一户，男队员则1至2人不等。能接纳队员的人家，多是村里家庭状况较好的。他们来领人时笑盈盈的，并不排斥我们，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第一天是接受再教育，和社员们同劳动，去冬修村里的一座小水库。那时，凡规模大点的劳动场面，到处是红旗飘扬，口号震天，这场面也让我们兴奋起来，队员们很积极，唱着歌，挑着担，一派豪迈。可一天下来，大家都累趴了。是夜，大伙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是各家的伙食。东家居然吃上了腊肉，西家有香喷喷的煎蛋，这可是我们在学校未曾想过的。于是大家都感叹，只有这山沟的老乡才有这省吃待客的真诚。尽管家家的米饭中都掺了红薯丝，大家也觉得完全可理解。我们吃饭时，房东的孩子仅仅只能吃红薯啊！

第二天，生产队长说：“你们今天不出工了，在家排练节目，晚上好好出演。”完了又补充说：“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百家宴。”

村前禾坪上，一字儿摆开了数十米桌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龙蛇之势。初冬寒意侵衣，但一点也没减弱山里人的热情，搭起的舞台早已燃起松明。这当儿，只听队长一声令下，锣鼓喧天，鞭炮齐炸，平地里，一拨又一拨人端着海口大碗上桌了。哇，眼花缭乱中便成就一席“百家盛宴”。每家出一道菜，参与一入席者，以最高的礼仪欢迎尊贵的客人。

100多道菜逶迤铺开，蔚为壮观，是我平生未见过的风味独异、佳肴纷呈、色彩斑斓、乡情弥漫的山村盛宴。我未曾想到，在那样的年代村民会给我们这样的礼遇。

……

散文年选的这摞书稿，一下子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40多年前的往事并不如烟，那些人，那些事，总是生动地活跃在面前。由此我想起我们的散文年选不也有些像这山村的百家盛宴吗？每家呈上自己的一道拿手好菜，无论是煎炒蒸煮，还是炸烹焖烧，无论是酸甜苦辣，还是松酥脆软，都无疑是一场视觉和味觉的盛宴。百家厨艺，独具匠心。

每当收获季节，便是劳动者喜悦之时，他们会从辛苦劳作一年的收获中，挑选出最美好的果实，奉献给上苍和大地。于是我们也像农夫一样，又依例各自从自家菜系中挑出一款，以组成琳琅满目的“百家盛宴”。虽不是宫廷御宴，但那些食材掺和了自己的心血和智慧，搅拌了自己的情感和思想，便自然会有大地的芬芳和生命的律动。

真情无敌，如果我们的散文还能拨动人们的心弦，如果我们的散文还能赚取人们的眼泪，我以为技巧不可为，美辞不可为，唯真情可直捣黄龙。一切矫情、虚情、造情，应该是散文的公敌。

我相信，读者和时间会以严苛的眼光审读我们的作品。我们期待。

（《炊烟生长》湖南省散文学会编湖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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